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 ★★书本网论坛★★.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三生三世奈回生(东华&折颜)》闻战 文案: 天地间优雅情趣的老凤凰也曾经历情劫,经历身陨魂灭,经历人世间爱恨情仇。 直到凤凰涅槃重生,前尘往事纷纷扰扰皆化为尘土。 内容标签: 搜索关键字:主角:折颜,东华 ┃ 配角:凤九,白真,白浅 ┃ 其它:折颜,东折 第1章 折颜的情劫   凤九这丫头自断一尾,只为了在三生石上求得她与东华帝君的姻缘,纂刻下她与帝君的名字。折颜与白真闻讯匆匆赶来,凤九虽然被断尾之痛痛得意识模糊,但还是抗拒着折颜为她施法疗伤。凤九一张小脸苍白无色,眉间扭曲,额上虚汗不止,一双手虚弱的舞动,口中呢喃着:你走开,我不要你救。   折颜无奈的站起身,将止痛的药交给白真,让白真喂与她吃下。他不明白这小丫头怎么忽然抗拒起他来,好似他们之间有多大的仇一般,实在是让他不解。他摇了摇头,缓步走出了狐狸洞。   不料在洞口遇见了东华帝君和墨渊,折颜了然的笑了笑,想来是听说凤九受伤放心不下特意来看望。   “伤得不轻,不过并无性命之忧,你去看看吧。”凤九爱刹了东华,这事天上地下的神仙都知道,也就东华这不懂情爱的榆木脑袋还没有想明白。   东华闻言并不急着去看凤九,单是多看了两眼折颜淡淡的笑脸。他摇着步子从东华身边走过,口中的叹息让东华听了个清清楚楚,眼看着折颜走远,他才步子极快的入了狐狸洞。   墨渊在两人之间徘徊看了一阵,无声的跟着进了狐狸洞。   折颜信步而走,没有目的地,恍惚着走到了青丘的翠玉湖,这地方有些偏僻,但风景绝妙。湖边有个小巧玲珑的凉亭,亭上有别致的琴台,只可惜无琴。折颜忽然来了抚琴的兴致,便化了一柄上古九弦琴出来,姿态肆意的坐下身抚起了琴。   琴声优雅,犹如凤凰低吟,缓缓随着微风飘洒,片刻便吸引了不少的飞禽走兽。折颜的琴艺从古至今无人能够超越,自然最受仙神所喜。凤凰天生便能歌善舞,一动一行都曼妙如画,引人入胜。更何况折颜这天地之间的第一只凤凰。   吸引得了飞禽走兽,自然也能吸引神仙。折颜一双眼睛灵动的看着远处的湖水,脸上笑容绵长,几乎延伸到了眼睛里,连琴声都充满着和煦的阳光。他专心的弹着琴,殊不知岸边有人被他的一身红衣所迷,痴痴迷迷的遥望着他的背影。   其实折颜再认真也能感受到身后炙热的目光,只是不知这人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折颜感叹,凤九那丫头大概在三生石上没有看到自己想要的结果,所以才这般低迷。他又想着这石头里蹦出来的人果真是铁石心肠。   折颜草草收住了手,止住了音,刚刚本还在苦恼凤九怎得排斥起自己来,如今他倒是操心起来了。   “这么快就看完了,怎得不多陪陪她?”说起来,凤九也是他看着长大的,如今也到了寻爱的年纪,只是这情爱最是伤人,凤九怕也被伤得狠了。   东华一如既往的板着一张生硬的面孔,给他好看的容颜增添了几分不近人情的冷意。   “你想让我多陪陪她?”虽说是疑问,可这话中不带情感,让折颜听得只是笑。   “好歹是青丘的帝姬,虽说年纪小了点,配你还是不错的。”   折颜自觉凤九的美貌在四海八荒怎么也算是数一数二的,东华这严肃的臭脸也只有死缠烂打才能消融一星半点。凤九就很适合。   东华纹丝不动的看着他的背影,心中一阵紧缩,身子麻了半边,脑子里一阵惊慌。   “折颜,你还在怨我?”   折颜优雅的站起身,弹了弹衣摆上的皱褶,转过身来面相着他。   “都过去几十万年了,哪还有什么怨。不过是为小九心痛而已,断尾之痛,岂是常人能够忍受的。”   折颜笑着摇了摇头,为凤九惋惜不已。   折颜的笑容刺痛了东华。“折颜。”东华张了张嘴轻轻的唤了一声他的名字,其他的便再也说不出口。   虽然天上地下甚少有人知晓东华与折颜的渊源,但两人同是上古仙人,又同被父神教导,想来还是有些交情。   只是这种交情的深浅就无人可知了。   凤九这丫头身体好了一些便跑去了十里桃林,她不知为何面对折颜有些胆怯,又有些埋怨。是以踌躇的站在桃树下就是不敢靠近,如果说开始折颜只是猜测凤九在排斥他,如今他算是确信了。   折颜握着酒杯坐在木凳上,用桃木雕刻的矮桌上放着好些酒坛子,有的已经开封,有的还封有泥封。   “有什么想问的便问吧。”   折颜饮尽了杯中美酒,望着虚空说道。凤九动了动发麻的腿缓步走了过去。   折颜好奇的看了看她,担忧的问“伤好些了?”   凤九按耐住自己的急躁,坐在折颜的对面,愤愤的抱着桌上的酒就开始猛灌。这青丘的几辈人酒量都是顶顶的好,全是折颜的酒培养出来的。   凤九先牛饮了几坛酒,让自己有些昏懵,然后才欲言又止的看向折颜。   “你想问的是关于东华的事?”折颜看她如此委屈自己便为她开了一个头。   凤九听见东华帝君的名号眼中泪水便怎么也止不住,一副我见忧怜的样子。   “……折颜,你与帝君之间……”   被问及这种事情,折颜倒开始怀疑她到底在三生石上看见了什么。   “你为何要如此问?从你受伤你便开始不喜我,小九,我倒不知我什么时候得罪了你?”   凤九低眉间传出低低的啜泣声,折颜一时心软,真正不忍心看她伤怀。   “你便同我说说吧,我与你们青丘白家交好数十万年,如果没有你四叔在桃林陪我,我倒也会觉得寂寞无趣,如今你在我这痛哭流涕,像是受了我的欺负一般,我委实冤枉得很。”   凤九抬起头来,泪眼朦胧。“……我在三生石上看见了你与帝君。”   凤九这话对于折颜而言那就是个晴天霹雳,劈得他眼花脑晕。   “小九,这可开不得玩笑。”   “折颜,我一直很尊重你,自不会以此来诓骗你。”   “丫头,你讨厌我是觉得我会与你抢男人?”折颜好笑不已,脸上神色有些让凤九看不明白。   折颜算是惦记上那块破石头,这小丫头脑子清奇,对那破石头信任得不得了。   “这事你对旁的人说过吗?”   凤九木愣的摇了摇头。   “好,将它忘记,以后也无需对别的人提及。听明白了吗?”   “为何?”凤九收住泪不解的问。   “那石头根本不值得为信,这事也无需传扬出去坏我名声。”   折颜收起笑容,眼神变得阴鸷,让凤九害怕不已,只能连连点头。   这事也算就这样过去了,凤九好些日子不往桃林去,整日萎靡不振,想着念着的都是东华帝君,让人看得心痛不已。   这日凤九躲在狐狸洞的偏角折腾着手中的艳丽花朵,一双眼空洞无物。白真想念凤九做的菜,干巴巴的来寻他做几道菜。折颜最近将自己关在房中,啥事也不干,和凤九如今的状态差不了多少。   “小丫头。”白真坐到她身旁,心痛的拍着她的肩。“说起来折颜那家伙平常看不出来,想不到他还挺为你心痛,竟跑去太晨宫找东华帝君说理,结果毁了三生石。”   凤九身体一颤。“……四叔,你说什么?”   白真安抚的笑了笑。“……折颜去找东华帝君说理,结果一不小心毁了三生石。”   白真想着折颜当真是一怒三枯,蛰伏数万年不出,一动则是惊天动地。   “这三生石源于开天辟地之初,定仙神姻缘,不知碎了之后会不会影响天地命数?”   凤九可管不了天地命数,她如今就想知道折颜这么做的原因,爬起身不管不顾白真的追问声匆匆去了天宫。   “司命。”凤九躲在太晨宫外,候了司命良久才见他出来。   司命一见凤九便将她拉到了一处角落。“小殿下,你怎么来了?”   “我听四叔说折颜毁了三生石,是不是真的?”   司命一听到三生石就愁容满面,这三生石不只害得青丘小帝姬受伤,还让折颜上神动了怒,险些就要闹腾一场,让他没想到的是这让众仙膜拜的三生石就在折颜上神的手中轻而易举化了灰烬。   “别提了,折颜上神来了天宫,开始还好好的,不知怎么就和帝君闹了不愉快,二话不说就将三生石给毁了,帝君现在还在生气。”   凤九慌乱抓住司命的双臂,一脸期许的问。“三生石上的命定之人……是不是不可更改?”   “小殿下,你……这是干什么?”司命嘴角抽了抽,将自己从凤九的手中解救出来,扭了扭胳膊然后笑了笑。   “三生石上的姻缘是天注定的,轻易不可更改。可如今三生石都被毁了,还准不准就不知道了。”   三生石上折颜与帝君是注定的姻缘,凤九相信自己绝对没有看错,想到这里她又默默的落下泪来。他们两都是男子,难道帝君宁愿爱上折颜那只老凤凰也不会选择她?可折颜不是不相信三生石吗?为什么又要来寻帝君?   “……小殿下,你怎么……?”司命也是命苦,次次见到青丘的小帝姬不是痛苦的流泪,就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这算是帝君造的孽,平白无故的招惹人家小姑娘,既然无心还屡屡让其误会,白白糟蹋了姑娘一片痴心。凤九自感失礼的收住眼泪,胡乱的在脸上擦了擦。   “司命,依你看,折颜与帝君关系好吗?”   司命思索了片刻说道。“从我接任司命星君开始,少说也有几万年的时间,折颜上神与帝君相见没有超过三次,依我之见肯定算不上好。”   东华帝君这冷面神,自从卸去天地共主的位置便甚少出太晨宫,凡事也漠不关心,几十万年下来,能见到他的人都很少,自然朋友也就少了。以司命的见闻,东华帝君根本没有特别要好的朋友。   “不过,有件关于折颜上神的事天地之间倒是很少有人知晓。”   凤九急迫的问。“什么事?”   司命踌躇了一下,见凤九如此渴望知晓的眼神,他清了清嗓子说道。“折颜上神升为上神之时立的是情劫。据说当时情况非常凶险,即便是折颜上神这样的上古仙人也险些魂飞魄散,最后折颜上神睡了上千年才苏醒过来。”   这对于凤九来说是一件极其隐秘的事情,这么多年来从未有人对她说过折颜也曾立过情劫。   “当真?你怎么会知晓?”   司命触进凤九耳边压低了声音。“帝君偶然说起的。”   “那帝君有没有说过折颜立情劫的对象是谁?”   司命虽然很想为凤九解答,可他爱莫能助,摇了摇头。   “这个倒是没有说过,不过,小殿下,你问这个做什么?”   凤九躲开司命的眼睛,紧张的偏过头。“没什么,只是好奇。”   司命也未有多想。“既然是上古辛密,狐帝和墨渊上神也许会知晓。”   除了这两人四海八荒大概没人会知晓了,毕竟是那已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 第2章 甩不掉的三生石   折颜有些脑这块三生石,虽说是上古神石,折颜开始也没有想过能那么容易的就将其毁了。可这石头哪里是被毁了,分明就是摊上他了。   看着三生石被毁的不止有折颜,可如今这三生石莫名其妙的就出现在他桃林的碧池边上,稳稳当当的立着。这要是让四海八荒的神仙看见还以为是他偷了三生石,为了装点他的桃林。   折颜懊恼不已,便施了法探入三生石。三生石感应到法力的波动,竟出现了百年难遇的星蕴奇观。折颜心想这石头不会以为他是在求姻缘吧?吓得他立刻便停止了施法。可这星蕴奇相却没有停止。   三生石上不断闪现出三世纠缠的苦情鸳鸯,这破石头不是专门折腾人的吗?虽说心中诽腹,可折颜还是很认真的看了下去。   当看到他自己的时候,还是让他倒吸了一口凉气。凤九没有骗他,三生石上他与东华竟是天注定的姻缘,要说他与东华之间有什么纠葛,那也顶多是仇恨,算不得什么缘分。   折颜紧紧咬着牙关,有些不可置信,他觉得自己遭受到了天命的戏弄,过往种种排山倒海的向他涌来,一时冲击得他的脑子胀痛不已。他虽然对凤九说三生石不可信,可千万年以来不管多厉害的仙神都无法违逆这既定的因果。   他紧皱着眉梢,无法理解他与东华这算那门子的缘分,这么多年来,他没有杀进太晨宫已经算是冷静了,如今前尘已过,反而有了纠葛。   折颜心想难道是因为凤九的缘故,他与青丘白家交好,自然与凤九便有了交集,而凤九对东华用情至深,两人之间纠葛不断。可这就算他们两人纠葛不断,又与自己有什么关系?   “……折颜,你……这是……”身后传来白真惊奇的声音,将折颜吓得一惊。   折颜展平了紧皱的眉转身看了他一眼,自顾自的走到钓鱼台坐了下来。   白真在三生石前观看了一会,脸上笑容璀璨如花,朗朗说道。“折颜,你不是说三生石被你毁了吗?怎么会在这里。你不会想看看自己的姻缘,所以……”看白真一副得意的笑,折颜真是有苦难言。   “别胡说八道,今日推门出来就看它立在那,我也不知道缘由。”   白真调笑着坐到折颜身侧。“这世上还有折颜上神不知道的事?”   白真所知的折颜一直都是胸有成竹的样子,天上地下诸多传闻他都能知晓一二,如今这幅若有所思、苦大仇深的模样还真是很少见。   “折颜,你这是与三生石结下缘了啊。”千万年来可没有仙神敢打三生石的主意,如今这三生石竟自动送上门来,真是一件稀奇事。   折颜随意的暼了拉他一眼,沉默了下来。白真不知他心中所思所想,自然想要想法设法的让他放宽心。   “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我去天宫一趟,让司命派人来将它拿走。这玩意既然毁不掉,还是眼不见为好。”说着白真就要起身去天宫,折颜急急忙忙的将他喊住。   “先别去。”   白真一愣。“为什么呀?”   “本以为毁了它便能改变既定天命,可如今毁掉三生石是没戏了。你应该也不想看小九一直这样低沉下去,留着它说不定还能找到解决方法。”   白真点了点头,凤九那丫头在三生石上看见了自己的命定之人,知道不是东华帝君之后再也不嚷嚷着要去太晨宫陪着帝君,整日里就是发呆。前几日听他说折颜毁了三生石,急急忙忙跑去天宫,回来之后便开始疑神疑鬼,不知在想什么。   “可没听说有什么方法能够更改三生石既定的姻缘啊。”白真将脑子里所有的知识都转了一遍,只得出天命不可违这个结论。   “真真,你先回去青丘看着小九,这段时间不要来找我。”   这还是折颜第一次赶他走,白真愣愣的看着折颜,一脸的疑惑,还有些担忧。他想喊住折颜问问缘由,可折颜匆匆化为清风,不知去了哪里。   这风格当真是和凤九那丫头一个样,让他平白无故两头吃瘪。   折颜去了昆仑虚,不过让他想不到的是竟然在昆仑虚遇见墨渊和东华两人正在怡然自得的品茶,墨渊与东华的关系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   东华自然不会无缘无故的跑来找墨渊品茶,因为三生石之事,太晨宫的戾气加重,让他觉得疲惫,特意到清气鼎盛的昆仑虚来消消乏。两人看似相处融洽,可两个闷葫芦,半天也憋不出一句话,让在殿上为两人奉茶的子阑叫苦不迭。   子阑最先看见折颜上神的一身红衣,脸上笑容飞扬大喊一声。   “折颜上神。”   墨渊与东华自然也看见了缓步跨进大殿的折颜,一身红衣肆意潇洒,脸上神情淡漠,看着他们半天也挤不出一个笑来,这与往常的他可大不一样。   东华的目光随着折颜的步伐移动,心中本还在纠恼该怎么来消除他与折颜之间的隔膜,竟不知这么快就见着面了。   “你们倒是有闲情逸致。”折颜随意坐到东华对面的位置上,歪着头对东华露出讪讪的笑。子阑见况,机灵的为折颜上神奉上一杯茶,讨好的说道。   “上神,这是十七亲自采摘的悦已茶,您尝尝看好喝不好喝?”   折颜一听白浅采的茶面上的神情稍微有所缓和,笑着饮了一口。茶香满溢,清雅甘甜。   “不错,不错,有几分韵味。”子阑呵呵的陪着笑,气氛总算有了好转。坐在主座上的墨渊,轻饮了一口杯中香茶淡淡说道。   “既然喜欢,便带一些回去吧。”   折颜放下茶杯即刻拒绝道。“别,我还是更喜欢饮酒,茶留给你们吧。”他又不急不缓的站了起来,摆了摆衣袖。“哎呀,好久不来昆仑虚这气息也变得陌生了。我就是闲来无聊想来寻几卷书看看,你们慢慢聊。”   折颜剪着一双手,挺直了胸膛,旋了个身,给了两人一个背影,缓缓走了出去。   墨渊见折颜始终没给东华一个好脸色,垂眼看向他。“折颜同你置气了?”   东华眼神恹恹,握杯的手紧了紧。“只是小事,不值一提。” 第3章 决战若水河   昆仑虚上有一处藏书洞,里面放置着父神留下的书简,大多都是上古纪要,除了打扫的弟子之外,鲜少有人进入。   折颜推开泛着古朴气息的铜门,被洞中的一股子霉味熏得掩了鼻。放眼所见整个藏书洞集满了灰尘,看不清原来的样子。   折颜嫌弃的用法术去了洞中灰尘,点了黑漆漆的油灯,不过片刻便让其恢复了原样。   他先是随意的翻了几卷无关轻重的书简,大致辩了一下分类。这藏书洞中空间极大,其中的书简都是父神亲笔所书,年代久远,包罗万象。折颜记得最后的上百年时间,父神一直将自己关闭在这藏书洞中奋笔疾书,他大概已知自己时间不多,便想将自己的所知全部书写下来,以供后辈查询。以前折颜并不觉得有多大必要,如今才感叹还好有父神的先见之明。   折颜翻了许久并没有发现有关三生石的记载,难道父神认为三生石并无可记载的价值?还是觉得三生石不会发生任何变故?折颜困惑的在藏书洞找了一圈,确切没有遗漏。他满面疑惑的坐到父神当初书写纪要的书桌前,桌上的东西非常简单,一盒砚台,一排笔架,架上挂着两只以玉为杆的毛笔,旁边摆放着一个笔砚,一个笔搁,笔搁上还有一支粘墨的毛笔,正对的桌上是一卷打开的竹简,只是简上空无一字。   折颜取下笔搁上的毛笔,端庄的握在手上,回忆着父神握笔急书的模样。只是忽然手中毛笔竟带动着他的手书写起来,折颜愣怔了一瞬,身体像是受到了控制,不由自主。   折颜惊骇的睁大了眼睛,视线随笔尖移动。   三生石,天地初开,吸日月精华,凝清气而生,有神识,具毁天灭地之势;受母神封印,受三生法决,掌仙神三生轮回。姻缘相定,非亡而不可改。   最后一笔落下,折颜的手一松毛笔不受控制的倒下在书桌上滚动起来,直到掉落在地,墨汁染了一大片,连折颜的手心也沾了污渍。   非亡而不可改?   折颜目光如炬,死死的盯着竹简,以致没有察觉到洞口墨渊漆色的身影。东华拜别之后,墨渊便询问了门中弟子才得知折颜进了藏书洞。   折颜被开门的风惊醒,他迅速的卷起案上竹简,在墨渊的目光下仓惶的起身疾走。   墨渊张嘴声音还未传说,人已经不见了踪迹。墨渊望着虚空久久无法凝神,折颜最近太过异常,像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一般。   折颜回到十里桃林的时候白真正在三生石前认真的观察着,白净的脸上一派的云淡风轻,双手抱着胸,嘴里叼着一根野草,吊儿郎当而又别有风情。   “真真。”白真听闻折颜的声音一阵惊喜,立即吐出嘴中野草。   “折颜,你回来了。”   折颜眉头一皱。“不是让你回青丘吗?”   “额,浅浅回来了,好像又被伤着了,所以我就回了桃林,让她冷静冷静。”   白浅恢复了记忆,知晓是夜华挖了她的眼睛,正伤心不已。而夜华呢,就一直立在外面求她原谅,又不敢硬闯。这两人也不知为何,要受这番苦楚。所以白真正想着能不能从三生石上看看他们是不是命定的姻缘。   “折颜,这三生石可不可信呀?我听说出现在三生石上的两个神仙无论如何也分不开,小九这丫头算是真心错付了,不知道浅浅与夜华如何?”   “既然真心想爱,自然无惧命定之说。放心吧,浅浅是有福的,比小九命好。”   折颜也不知自己为何会说出这样的话,他自是相信浅浅对夜华的感情,也相信夜华对她的真心。只要冷静几日,等她想通了,自然便好了。   可惜,世事无常。若水河的东皇钟发生了变故,夜华等不及求得白浅的原谅便匆匆忙忙去了战场。破钟而出的擎苍一头散乱的长发在空中恣意飞扬,血红的眼中含着被封印的耻辱及狂性,他仰头猖狂大笑,笑声震震,响天动地。   若水河畔无草无木,土地一片焦黑,连天空也是黑沉沉的,压抑得人无法喘息。   这是个充满死亡的地方,无数的天族士兵在这里葬送性命,流动的风发出的鹤鸣声就像是一曲哀怨的战歌,轰轰烈烈,待到众神归去,又变得无声无息。   此时此刻,擎苍一人力战众神。他的力量比七万年前有了极大的提升,东皇钟的封印没有消磨他的意志,反而彻底激发了他的魔性。夜华身为天族太子,为了天族浴血奋战,他的身躯和内心疲惫不堪,却与擎苍杀红了眼。   刚开始见到夜华的时候,擎苍以为自己见到了墨渊,这算是冤家路窄。擎苍与墨渊和与天族的仇一样多,此生最大的目标便是杀上天族,让天宫沦为他大紫明宫的玩物。   夜华刚为墨渊失了上万年的修为,自然不是擎苍的对手。空中传出凤凰鸣啼的声音,一只火红的火凤凰划过昏暗的天空,火星缥缈,似幻似真。   凤凰落地化为人型,一身红装包裹着精瘦的身躯,如同燃烧着不灭的烈火。   “……折颜。”擎苍在四海八荒如果还有崇敬的神那便只有折颜了,一只高傲的火凤凰。   折颜空着双手,一派悠然的阻隔在擎苍与夜华之间。   “擎苍,好久不见。”   擎苍收起他那副饮血的模样,嘴角上翘。“是已经很久,大约有三十万年了。”   七万年前拒绝相助的折颜上神今日主动现身在若水河畔,与擎苍叙起了旧。   “这么多年,执念依旧不消。”   “我鬼族与天族结仇已有三十几万年,这仇已经深入骨髓,无法更改。”若水河以西,鬼族士兵早早的集结了一大片,个个意志高昂,似乎每个鬼族士兵的心中都藏着一颗嗜血的心,修炼千万年,只为踏上天族的地界。   “折颜上神,我不相信你已经忘记三十万年前天族杀我鬼族鬼帝之事,他就死在你面前。”   折颜沉痛的闭了双眼。“我没有忘记。”   折颜的记忆飘回到三十万年前,那是个血淋淋的日子,大地和天空仿佛被鲜血覆盖,除了血再没有其他。折颜这几十万年来一直被噩梦困扰,午夜梦回的时候总会发现自己脸颊冰凉。他讨厌睡觉,也害怕睡觉。他总让自己处于清醒的状态,让自己看起来每日都过得开心快乐,他爱管别人的闲事就是不想让自己清闲下来。所以他才说没有白真的陪伴他当是多么寂寞。   “折颜上神。”满身伤痕被痛得麻木的夜华被折颜护在身后,夜华虽然无法看到他的神情,却从那双紧紧收拳的手看出他的颤抖,过了片刻他又释然的放松了去。   “夜华,我知你抱着必死的决心,可浅浅还在等你。此事终也与你无关,你先退下吧。”   夜华喉头微动,脸上神情微妙。他并不知晓三十万年前的往事,自然也不知折颜与擎苍的渊源。但此时让他临阵脱逃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第4章 魂散若水河   擎苍冷哼一声眯着眼睛邪魅的笑。   “既然与墨渊有关,那便也是鬼族的仇人。”他轻蔑的动了动嘴角,一声嗤笑,狂傲不羁。   折颜直了身子,一副维护的姿态。   “折颜,他们杀了鬼帝重光,与你而言天族便是你的仇人。如今你还要维护他们?”   “杀死重光的人是我,你的仇人也是我。擎苍,退出若水河以西,永远不要再踏入天族的地界。”   擎苍仿佛听了一个大笑话,竟仰着头大笑不止。“……折颜上神,我尊你一声上神,那是因为你乃是我鬼族的坐上宾。可我也不是你能随意指令的人,我是鬼族之王,手握千万生灵。没有人能够命令我,鬼族与天族的仇非灭而不能停止。”   折颜并不因为擎苍的狂傲而生气,只是理所当然的祭出了武器伏羲琴。伏羲琴是一柄具杀伐的强大兵刃,当初父神要他封印兵器便是怕他承受不住心中悲痛化身成魔,危祸苍生。   七万年前,他取出伏羲琴,琴弦断裂,其实是在警示他不可出战。可那场战斗之中墨渊身陨,险些回不来,如今又是一场浩劫,他不想夜华也承受相同的灾难。   擎苍阴鸷的压下眼眶,一派不可置信。“这便是你的选择?”   折颜一扫先前的沉重表情,复又笑了笑。“擎苍,你我三十万年不见,今日便让我看看,三十万年,你的修为长进了多少。”   折颜率先祭起了琴音,逼得擎苍不得不举剑抵抗。一声长鸣飞身而上,琴音如千军强弩,带着势如破竹的杀戮之气。若水河上狂风大作,满天尘土,阻了所有人的眼。脚下土地似乎是承受了极大的压力,颤抖不止,连地上的碎石也纷纷跳动起来。   伏羲琴的琴音铿锵有力,犹如钢刀响在耳边,在这种环境之下没有人有心观战,一片无法看清的迷茫境地,让他们生出了极大的恐惧。   忽然琴声戛然而止,琴身落地的一阵闷哼砸在夜华心头。举目所望,折颜那一身的红衣透着几分萧刹的凄凉,飞飞扬扬的被风鼓动,那一头随意用绸丝捆绑的长发披散了下来,粉红的丝带在风中打着卷,飘过了山头。   折颜的脸上带着解脱的笑,过往三十万年从来没有如此轻松过。擎苍惊慌的盯着折颜被刺穿的胸口,不可置信的松了剑柄。   折颜的身躯犹如破败的木偶,从高空之中坠下。   东华一身紫衣破空而至,接住了下落的折颜。狂风停止了,却带来刺骨的寒意。他看着折颜流不止的鲜血,一双眼便生了血雾。   “……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擎苍望着自己一双杀惯了天族的手,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   “因为我累了。”折颜每呼一口气都牵涉着胸口的痛,可这痛与失去挚爱的痛相比倒显得微不足道。他虚弱的躺在东华怀中,一声轻咳鲜血从他喉中灌了出来,染红了他白净的脸。   擎苍踉跄着退了几步,如磐石的心竟动摇了。他本可以避开,以他的修为本可以……可他却硬生生的撞了上来。   “你……故意的,你竟让我亲手……”擎苍从未想过有遭一日他会亲手杀了折颜,折颜是他这一生唯一的朋友啊。   折颜望着天,眯着眼睛笑得开心,就想个得了好处的孩子。他嘴角微张,喃喃细语。“……我想他了,很想……很想……”   三十万年的时光,他独处在无边的寂寞之中。都说羽禽一族,遇上挚爱便是一生一世,生死相随,可他却足足晚了三十万年。   擎苍一阵凄厉的大笑。“好,好,你们都走吧。”他转过身去,逼自己收住失控的情绪。“我答应你,从此以后鬼族再不踏入天族的地界。”他轻身一纵跨过长长的若水河,身体微微停顿便下令士兵收队回大紫明宫,从今往后再不复回。   折颜乐呵呵的笑了起来,临死也算为天族做了一件大事,不过这是以死在逼迫擎苍做出选择,终究也算不得什么光彩的事情。也罢,都死了谁还管他光彩不光彩。   东华抱着折颜的手臂收紧,几乎是要将他融入身体般的用力。东华知道这是折颜在惩罚他,然而这残酷的惩罚他承受不起。   “折颜。”   “……真是难得见你一副要哭的样子,也不枉我们相识一场。”折颜不知伤痛的调侃起万年不变的东华。   东华一颗心被覆上了一层寒冰,带着祈求的说道。“折颜,你别死。”   “东华,我越发看不透你了。”折颜所知的东华帝君看透生死,冷绝无情,此番模样不像他。   看透生死是因为还没有让他执着的生命出现,所以冷漠的看着别人的生生死死,悲欢离合。可当有了比自己性命更重要的那个人存在,一切就会变得不同,他也害怕死亡。   “你还在怨我?”这是东华三十万年来最想知晓的答案。   “……三十万年,我想通了。”他看着东华惨白的脸,最终还是说出了口。“……东华,你娶了小九吧。”   东华从未有过如此痛心的感觉,他牵动嘴角让自己露出一个惨淡的笑,那双眼终究失了控。   晶莹的泪从东华的眼中滑落,滴滴落在折颜布满血污的脸上。   折颜看着他。“……东华,你哭了。”   这一生如果还有什么是他不曾见过的,那便是这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东华帝君哭泣的样子,在他弥留之际竟看见了东华落泪。   那双本明亮闪耀的眼睛终究闭了,寂静无声。东华绝望的软了身子,凄罔的将头埋进了折颜的肩窝,他这一生就在今日流尽了所有的泪。   白真在十里桃林眼睁睁看着那三生石,莫名其妙的化了烟飘走。他追着三生石追到了若水河边,偌大的若水河沉沁在一片哀婉之中,那么多的天兵天将却仿佛空无一人。   他看着东华帝君抱着一个人身体踉跄的站起来,一步一顿的朝他走来,距离近在眼前他才看清那人竟是折颜。   折颜。 第5章 两百年之后   时光幽幽,仿佛只在一瞬间,两百年的时光走过,那位身灭在若水河的上神也变成了传说。   太晨宫中有一座琉璃塔,塔上灵光环绕,似梦似幻。可这塔东华帝君从不让外人进入,只是将自己整日整日的关在塔内。这事还得从两百年前说起,东华帝君私自带走了折颜上神的仙身,即便是青丘全族来寻也避而不见,一时之间各种猜测层出不穷。   今日太晨宫一派祥和,东华帝君难得出了琉璃塔,招了司命星君前来。   司命胆怯的看了一眼一如往常的帝君,恭敬的行了礼。他已经许久不得帝君的传召,今日得见还有些不明就里。   “帝君。”   东华坐在木塌上,喝着从墨渊上神那处讨来的悦己茶,据说这茶还是白浅上神亲自采摘的。   “你准备一份薄礼,去青丘一趟,就说本帝君愿意迎娶青丘女君白凤九。”   司命的脑子里就闪现两个字,提亲。帝君让他去青丘提亲,这忽然之间的难道是受了刺激?不过青丘的小殿下对帝君倒是一如既往的执著,好些时候还会偷偷的向他打听帝君的事情,如今也算守得云开见月明,这差事他便欢天喜地的领了。   青丘的景致两百年不变,只是青丘的女君白浅嫁入了天宫,成为了太子夜华的太子妃,而继任的女君变成了青丘帝姬白凤九。守着狐狸洞的依旧是那叫迷谷的小树精,自从折颜上神身陨后,连着青丘也阴沉了两百年之久。迷谷这些日子过得极其压抑,十里桃林的桃树大片的死亡,四叔白真用尽了各种办法也无法拯救,所以四叔心情不好,连得他都不敢大声说话。   司命带着一大批的宫娥浩浩荡荡的出现在青丘,脸上笑容坦坦,春光灿烂。   “司命星君。”迷谷矗在洞口看见司命星君前来,立即礼节周到的拜了一礼。   “我呢,此次是奉帝君的命令前来,小殿下呢?”   迷谷见这一大帮人前来,大概不是小事,便说。“殿下在洞中,容我先去通报一声。”   司命摆了摆手。“去吧,去吧。”   迷谷像是得了赦令一般匆匆的跑进了狐狸洞。   司命在洞口等了半柱香的时间,便见迷谷走出洞来,恭敬的将他们一行人迎进了狐狸洞。   司命还是头一次干这样的事,说不得有些紧张。更要命的是青丘的狐帝和狐后,还有白真上神此时都在洞中。   “你来干什么?当我青丘没人了?”两百年前青丘上太晨宫讨要折颜的仙身,东华拒而不见,将整个青丘得罪了个干净。如今两百年不相往来,折颜的仙身没有看到,倒先见到了太晨宫的人。   司命先是调笑着给狐帝狐后和白真上神和凤九分别见了礼,然后才清了清嗓子说道。   “小仙是奉帝君的旨,特来向小殿下提亲的。”   司命见这满狐狸洞的人不是惊讶就是抗拒,脸上表情变了几变。   “帝君他老人家……从前肯为小殿下下凡历劫,想必对殿下也是有情的。”司命只能挑拣好话来说,避免被狐帝给丢出洞外。   他招了招手,让身后的宫娥将从太晨宫送来的东西摆上,那是一个精贵华丽。   一枚水晶五彩石,一块白色龙檀香,一对东海珊瑚枝,一座紫玉凤凰盏,一件九天初云裳……,这些东西,可都是有价无市的奇珍异宝,四海八荒难以寻觅。   既然是帝君要娶妻,自然都是要挑选好的送,所以司命就大着胆子为东华帝君做了选择,先拿好的将青丘给稳住。   “这些都是帝君专程为小殿下准备的,还请笑纳。”   看着摆上的一个一个无价之宝,凤九半天找不到自己的魂。   帝君说要娶她,这个认知让她有些心神荡漾,全然忘记了东华帝君这些年来对她的漠视。   “司命,你……你说帝君他……他要……”   “恭喜小殿下终于守得云开,帝君正准备着迎娶殿下入太晨宫。”   司命笑脸盈盈的恭喜,凤九喜极而泣,掩嘴又哭又笑。   白真见凤九一脸没出息的样子,忍不住摇头。“东华帝君忽然之间要娶小九,他想娶便能娶吗?”白真刁难的提高了嗓音,一副我不高兴别惹我的表情。   凤九正高兴,见白真不依不饶有些担心。“四叔,你别……”凤九好不容易等到东华帝君答应娶她,不想再出现什么变故。   “臭丫头,东华帝君的心根本没在你身上。”白真难得直言不讳的说了一个大实话,吓得凤九又期期哀哀的就要大哭。   “真真。”狐后心痛的护着凤九,对白真一声呵斥。   “娘,东华帝君一直藏着折颜的仙身不让任何人得见,如今又一改态度莫名其妙的要娶小九,根本让人无法信任。”   白真依旧因东华帝君藏了折颜仙身这事耿耿于怀,如果不是狐帝狐后拦着,他早闯了太晨宫。   司命苦哈哈的埋下头,这事他还真不知道要怎么解释,帝君带走了折颜上神的仙身,这事四海八荒都知道,根本没有办法否定。而且,也不知道帝君将折颜上神藏在什么地方,又是为什么要藏起来?   凤九想到折颜与东华之间的事,她便心中有刺。帝君果真爱上了折颜啊!   “可是,我爱帝君啊,他想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如今折颜已经身归混沌,她相信只要她心诚一定可以感动帝君。   凤九的态度对这件事的作用最是巨大,只要她愿意,青丘的一家子狐狸都会随她的意,这么多年来见她一直不曾开心,也是大家心中的一块心病。   凤九只想嫁给东华帝君,无论帝君对她情感如何。陷入爱情之中的女人是盲目的,她害怕错过这个机会便再也没有办法拉近她与帝君的关系,便以一副恳求的态度跪在狐帝狐后面前,重重的磕下头。   “求爷爷奶奶成全。”   狐后感叹了一声,不忍心的偏了头。   白真对她失望透顶,可他又没有资格阻拦她想要的幸福,痛心疾首的拂袖而去。   狐帝沉默了良久,最终还是妥协了下来。   “好,那便定下日子,早早的将婚事办了。”狐帝硬着头皮将婚事应了,让凤九松了一口气。   司命又见了一礼,笑着说道。“帝君说了,一切都听从青丘的安排。”   “那就定在三个月后,具体的事宜我会让老二找你们商议。”   这方变故成全了凤九的痴情,也让青丘的一众人都满怀心事。 第6章 东华下凡   东华帝君承了折颜最后的心愿,苦思冥想了两百年才肯低头应下,他仿佛已经没有其他任何执念,却鬼使神差的想要去凡间走一遭。   褪去帝君身份的东华一个人悠然的走在凡间的街道上,街上行人摩肩接踵,叫卖声此起彼伏,行人两三结伴而行,孩童欢乐的你追我赶,热闹非凡。都说天宫有十万天兵天将,宫娥成群结队,却一直都显得冷冷清清。那不是天宫中神仙少了,而是神仙都断情绝爱,活得时间长了便不知什么是快乐。   东华听天宫的宫娥说,太子妃白浅最喜欢去人间听戏,说那戏里的故事总是曲折缠绵,让人感动不已。难得能有如此闲心,他便找了一处戏园子,想着也去听听。   戏园子的人不多,戏台上的花旦化着花姿招展的浓妆,咿咿呀呀的唱着小曲。东华随意坐在门口的一处矮桌上,戏园子里的小伙计立即跑来添了茶水。东华点了点头,便将视线放到了台上。   这台上唱的并不是什么欢乐的故事,却迎来台下一片叫好声。琴声停了,曲子断了,这一场戏便落幕了。   邻座的那一对中年男子饮着茶,嘴里乐呵乐呵的谈论着曲子里的故事。   “几日不来,这云家又添新故事了。”   “那可不。”   “听说这云家小公子长得那是顶顶的好看,就像画上的神仙一般,就是体弱多病。”   “你有所不知,云小公子出生的时候那是一个霞光普照,连喜鹊都绕梁三日不去,怎得是个克妻命?这都已经克死了三任妻子,往后也没人敢将女儿嫁过去了。”   东华听着摇了摇头。这神仙出生也不见得有霞光普照,何况是凡人。他戏也听了,便起身离开了戏园子。   小城背靠着一座苍耳山,据说山上的风景绝妙,常引珍禽鸟兽漫天飞舞。东华按捺不住想要去瞧瞧到底是怎样的一番胜景,能比天界。   山中传出一阵优雅的琴音,音色虽算不上绝佳,但可听出弹琴人高超的技艺。东华在山上没有看到鸟禽飞舞的胜景,倒是被这淡雅的琴声吸引。   只见一个素色的背景坐在山上的一处凉亭之中,耳边鬓发绕到脑后,用一根白色的丝带简单束着,背影纤瘦。弹琴的人可能身体不是太好,手指下的琴曲戛然的断了。那人掩住嘴咳了起来,似乎非常难受。   “你……。”   身后传来人声将他惊了一惊,男子忍住了咳,偏过头看向声音传来的地方。   微风在两人之间流动,卷动了千片涟漪。东华一双眼微微睁大,嘴唇微微张着,心中激荡起千翻巨浪,让他忘记了周遭的风与景。   男子脸上带着惊讶,顿了顿便抱着手中琴站了起身,朝东华弯腰行了一个简单的见面礼,然后淡定的从东华身边错身而过。   东华心一慌竟大胆的拽住了他抱琴的手臂,将他带了回来。东华比他高比他壮硕一些,手臂有力的将他困住围在了胸前。   “……折颜。”   东华轻轻启动朱唇唤了一声,平静了两百年的眼睛爬满了痴迷和眷恋。   男子别扭的挣扎起来,一张如白脂玉般的容颜因羞愤而透着薄红。“放开我,你认错人了。”   东华从自己的思维中惊醒过来,惊慌失措的将男子放开。男子脸色微变,像是受到了莫大的侮辱,竟给了东华一个巴掌。东华感受着这肉体的微薄痛处,看他对自己满满的排斥,压下了眉,周身萦绕着散不去的悲伤。   “……抱歉,我认错人了。……”   男子退了几步,紧紧的抱着怀中的琴警惕的防备着他。见他不在纠缠,拔腿便朝山下跑去。   苍耳山下建有一座别致的山庄,环境清幽,清香漫鼻,上有潺潺流水,往复循环流动。山庄中的人不多,只有三五人负责打理花园,两三人负责庄中主子的衣食起居。   夜幕降临,庄中灯火通明,一阵鸡飞狗跳。因为庄里主子今日病了,大夫今日回了城里,明日才能赶回来。   一位年轻的小斯满面愁容的拉开紧关的门扉,手里提着灯笼,急急忙忙的就要赶往城里去找大夫,心中抱怨着这庄里的大夫早不走晚不走,偏偏今日走。   东华白日里悄悄的跟随那像极了折颜的男子来到了这里,见院里一直不平静,便止住了小斯匆忙的脚步。   “发生什么事了?”   小斯看这一个陌生人,虽然衣着光彩,面相俊郎,可他正急着赶路并不打算多加理会,边走便说道。   “我家少爷病了,正要去城里找大夫。”这来来去去也有十里路程,小斯焦愁不已。   “你家少爷的病我能治。”   小斯惊喜的回过头来。“你是大夫?”   “略懂一些。”   小斯也来不及细想他是不是好人,正高兴不用去赶夜路了,便将东华引进了门。   白日里明睿的男子如今人事不知的躺在床上,一张脸被蒸得通红,他难受的皱着眉头,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像是要将心头血也咳出来一般。   东华心痛的用冰冷的手背触了触他滚烫的额头,抬头对屋子里的仆从说道。   “你们先出去,这里交给我。”虽有疑虑,但在管家的带领下一屋子的人鱼贯而出,连房门也被轻轻的关了起来。   东华祭出法决,为他输入了一些仙力。随着仙气的流动,男子似乎好受了许多,连眉梢也舒展来开。 第7章 病秧子   这庄里的主子是个病秧子,从小身体就不好。这来来去去的冲了三次喜,次次娶的都是身体强健的女子,可这过门没几日便得病死了。如今啊,也无人再敢将女儿嫁过来,真是急死了一双父母。只是这小公子倒是看得开,屡屡规劝双亲不必再为他的亲事操劳,一家子人不免更加为他心痛。想要什么想做什么,完全都依着他的性子来。   他说要倒苍耳山小住一段时间,呼吸呼吸山里的空气,家里人便也同意了。不料这才几日,这又生病了。   一大清早,庄里便喧闹了起来。大群人匆匆忙忙的涌来,脸上带着焦虑和不安。走在前方的是两位一身华贵的妇人,直奔庄中主卧室而来。   东华在床上枯坐了整整一夜,眼睛一直注视着床榻上白净灵秀的脸。推门声将他从自己的思维中惊醒,阳光洒进屋子,带着微微的热度。   “笙儿啊。”一脸愁容的老妇人被一位清秀的年轻妇人搀扶着急匆匆跨进门。东华猜想这应该就是这位公子的母亲,便起了身让了步。   “好孩子,怎么了这是?昨天不还好好的吗?”老妇人一双虽白皙却已经衰老的手捧着他的脸,一脸心痛。   “娘,你别太过忧心,云笙弟弟一定不会有事的。”身侧的年轻妇人轻声安慰道。   “他的病情已经稳住,睡醒便好。”落在一旁的东华出声解释了一句,这才让忧心忡忡的妇人注意到他的存在。   老妇人惊愕的抬起头。这人一张脸冷俊绝伦,眼神清冽如水,一身紫衣光彩照人,一头银发如云如瀑,一派高雅仙人姿态。   “这位先生是……?”   恭敬立在后面的小斯立即上前答道。“这位先生是个大夫,昨日夜里多亏了这位先生,少爷的病才被控制住。”   听了此话,老妇人对东华感激不已,慌乱的竟要下跪行礼。   东华常年身处高位,对这样的礼节并不陌生,可他就鬼使神差的将老妇人给扶住了,硬是没让她跪下去。   “多谢先生救了小儿一命。”   “无妨,举手之劳而已。只是他的病并非病在身上,普通药物很难根治。”   老妇人一惊焦急的询问,声音不免颤了几颤。“先生……不是病在身上那是病在何处?”老妇人上前一步紧抓住东华的衣摆,本生着细纹的脸仿佛就要皱在一起。“先生可有法子能救小儿一命?如果……先生能救小儿,你想要什么老身都答应。”   东华见妇人爱子心切,不免感触不已。   “我自会竭尽所能。”   得到了许诺,老妇人深深呼了一口气稍稍放下了心,才发觉后背生了虚汗。   “多谢先生。”   东华本就想留在这里多呆一段时间,如此有了正当理由,正合他意。   这小公子名唤云笙,乃是镇上富商家的三公子,前面有两个哥哥,都是人中龙凤般的人物,如今均已经成亲生子。今日陪同老夫人前来的便是家中老二的媳妇,是一位贤惠善良的女子。   这一家子人都很是宠爱这个家中老三,将他当作家中至宝。由于他身体不好,对他更加是百依百顺,从没有说过一句狠话。说来也奇怪,本是为了冲喜娶的妻,前前后后娶了三次可都死得蹊跷,所以便传出了云家小少爷是个克妻命的传闻。   这云小少爷睡醒过来时已经巳时,老妇人已经在儿媳妇的规劝下去往偏房稍作休息,她又去厨房看着火候煎药,屋子里只有东华默默的守着。   初一看见东华将云小少爷吓了一惊,这男子行为粗鄙,无礼至极,着实没给他留下什么好印象。   “你……”   云笙虽然病弱,可作为读书人甚重礼义廉耻,何况这人一来便拉拉扯扯,有失体统。   “你怎么在我房中?小彦,小彦。”云笙坐靠在床头,紧紧拽住被延,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一声声急迫的喊着小斯的名字。   东华也不知道自己处于怎样的心情竟难得的露出笑脸,笑容潋滟,看得云笙有些恍惚。   门外的小斯突的冲了进来。“少爷,你……”   这名唤小彦的小斯看着他家少爷笨拙的裹紧被子,目光炯炯的看着这位医术卓越的先生,气氛尤其的怪,害他矗在门边半天不敢挪步。   隔壁的老妇人被云笙小少爷的声音惊醒,匆匆的急奔而来。   “笙儿。”老妇人发饰有些乱,看起来走得匆忙。她走到床边,见这孩子一双眼睛神采焕发,不免高兴的笑起来。“你这孩子真是让为娘担心,身体可还有不适?”   老妇人担忧的在他身上摸了又摸被云笙红着脸制止了下来。“娘,我没事,身体好得很。”   “当真?”   云笙慎重的点了点头。   “那就好。”老妇人欢喜不已,忙感谢身侧的东华。“先生医术果然不凡,多谢先生。”随即她轻敲了一下自己的脑子,歉意的笑道。“瞧我这老糊涂,还未请教先生名讳?”   “东华。”   “笙儿,还不快快感谢东华先生的救命之恩。”   云笙看了东华一眼便低下了头,可急着了一脸不解的老妇人。   “笙儿,怎得如此无礼?”   云笙往常待人随和,从不与人结怨,可他明显的不喜欢这个医术高明的东华先生。他自己并找不到排斥东华的理由,只是害怕他的眼神。   “昨日在山上是我无礼了,我给你道歉。”东华周身的冷硬被云笙倔强的一个动作化了个干净,气息也变得温文尔雅。   老妇人狐疑的在两人之间看了看。“先生认识小儿?”   “并不,只是小公子长得颇像一位故人,偶然得见失了礼数。”   老妇人无奈的叹了一声,教训道。“笙儿,先生并非有意,你怎得还耿耿于怀?先生医术高明,娘亲已经请了先生为你治病,你可得与先生好好相处。”   云笙惊愕的抬头看向东华,想反驳的话始终说不出口。说起来这次醒来的确感觉到身体轻松了不少,精神头也好了许多。而且自己还打了他一巴掌,罢了。 第8章 凤凰游   云笙与折颜有很多相同之处,也有许多不同之处。云笙是个讲究礼数的人但折颜从不在乎伦理纲常,做事只追究心意。云笙性格温吞,优雅恬静;折颜性子刚烈,又倔强要强,因为一件事记恨了东华三十万年。但云笙却也酷爱桃花,琴技超然,超越了四海八荒所有的神仙。   东华看着坐在桃花树下弹琴的云笙,几乎就要认为是折颜回来了。可四海八荒死去的神仙,神识都将化为尘土又怎可能转世投胎为人。东华不免要嘲笑自己的痴心妄想,连父神也摆脱不了身归混沌,何况是折颜。   云笙的魂识有很严重的碎裂痕迹,仿佛是被强大的力量强行粘稠在一起的,因此才导致他的身体很是孱弱,就像是得了重病,但普通的大夫却找不到缘由。如果是一个普通的人类魂魄怎会有人耗费大量修为来为他补齐,这个云笙身上透露着太多的奥秘,但东华不敢强行闯入他的魂识之中一探究竟,他的魂魄太弱了,稍有不慎便会崩溃。   东华在庄里呆了三日之久这云笙公子硬是没有正眼相看过,对他的存在不闻不问,完全当他不存在。这是人间的春季,百花齐放,阳光穿透桃花的缝隙洒在坐在树下弹琴的云笙俊俏的脸上,桃花在风中翩跹飞舞,飞飞舞舞好似在为这一曲优美的曲子伴着舞。   东华从灵识中化出一柄上古弦琴,虽比不上伏羲琴,可这琴却是柄灵琴,世间罕见。   东华猜想擅操琴的人定十分酷爱名琴,投其所好是个拉近关系的好方法。东华的高大身影挡了洒下的温暖阳光,云笙诧异的抬头看向他,逆着光的东华,一头银发从肩头滑落,脸颊被光线照耀得柔和剔透,那双泛着银光的眼眸特别耀眼。   “你做什么?”   东华撬动嘴角轻柔的笑。“送给你,就当赔罪。”   云笙狐疑的看向东华手中的琴,这琴采用的乃是上古九弦琴的做法,酷似书中提及的伏羲琴,琴身暗哑光滑,琴侧边上雕刻着一只展翅飞翔的凤凰图样,栩栩如生,细致动人。云笙一时激动竟忘记了对东华的排斥,匆匆的从东华手中接了过来。   云笙爱不释手的抱着琴,纤长的手指爱恋的抚摸着琴弦,又惊又喜。   “……真是一柄好琴。”云笙忍不住赞赞称奇。   “你不妨试试看。”   在东华期望的目光下,云笙鬼使神差的便应了下来。手指轻轻叩动琴弦,一声优雅短促的琴声悠扬飘出,云笙喜上眉梢,手指便再也停止不住。   东华从桃树上折了一段桃枝,伴着云笙的琴曲舞起了剑。桃花在微风中飘落,游游荡荡的散了满地,花舞之间的身影灵动轻快,一身紫衣随风鼓动,桃枝煽动着纷飞的桃花在空中飞旋,姿态优美,缭乱心扉。云笙看着他的剑舞,笑容满面。   一曲终了,云笙忍不住激动的问。“这琴可有名?”   东华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一片,脑子中全部都是折颜那红色的身影,哭的,笑的,怨的,恨的,最终通通化为了若水河边那解脱的笑还有那如火如荼的鲜血。   云笙那会想到无非一个名字将东华吓得三魂去了两魄,他紧张的从琴台上站起来脚步微乱的走到东华身边,慌乱的问。“你怎么了?”   东华茫然的看着他,视线萋萋。他强收起自己的情绪,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   “凤凰游。”   “恩?”   “这琴名唤凤凰游。”   凤凰游啊,东华珍藏了三十万年,本是为了赠与折颜,这琴身上的凤凰还是他亲手雕刻而成。这三十万年他一直在等一个机会能够将琴名正言顺的送出去,可他等啊等,等到错失了最后的机会。   也难怪东华会失语,实在是这凤凰游对他意义非凡,如今前尘如旧,留着更加悲伤。   云笙是个明白人,心知这凤凰游对东华意义重大,竟回身将琴抱着递回给东华。   “还给你。”   东华沉默的看着他,不说话也不接回来。东华的身高足有六尺,整整高了云笙一头,站在东华面前,云笙显得娇小纤弱,这差距倒是与折颜差不多。只是云笙喜穿得素雅,不像折颜那般花哨。   东华看着眼前不得不仰着头看他的云笙,忽而便笑了。嘴角弯弯,连眼中眉梢间都是笑意。   “这琴既然说了送你岂有收回的道理。”   “可是,这琴对你如此重要,我不能要。”云笙虽然对这琴喜欢得不得了,但君子不夺人所好。   “你怎么知道它对我很重要?”   “看你一脸的寂寞,眼睛一直放在琴身上,有些执迷。”听此言东华笑得更加开怀,如果被天族的那一群神仙看见岂不是会惊得合不拢嘴。   “无妨,留着它已经没有意义,你琴技远胜他人,送于你起码不会埋没了它。”   云笙一脸的为难,想要留下它但理智又告诉他不能任性妄为。东华定了定眼神又说道。   “这琴一直无人弹奏过,我曾想将它送人,可惜……”东华言语间透露着驱不散的悲伤,声音低沉,似乎还带着不易察觉的轻颤。   “可是那位叫折颜的人?我们长得很像吗?”云笙想起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东华将他错认为是折颜,这个人对他一定非常重要。   “像也不像,不过折颜的琴弹得非常好,常常能引来百鸟倾听。”   云笙忍不住好奇这会是怎样的一个人,只是听说折颜琴艺绝然便引得他产生了好感,顿时便引作了知己。这大概便是一种缘分。   “如果能结识这位折颜先生便好了。”云笙忍不住向往。   “他已经不在人世。”东华迟疑了半响才轻轻说道。云笙眼中带着几分失望,顿时便失了原本的好心情。   “抱歉。”   东华平静的笑了笑。“无妨,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折颜的医术同他的琴技一般,天下间难有超越之人。如果是他的话,一定能治好你的病。”   云笙摇了摇头。“这病生来便有,我已经习惯了,你不用太过操心。”这不经意的一句话带着些安慰,扣动在东华心扉。   “你不讨厌我了?”   “我讨厌你做什么?”   云笙为自己先前的无理取闹感到羞愧,俗话说打人不打笑脸,自己打了他一巴掌他竟然也不记仇,还救了自己性命。云笙视线闪烁不定,抱着琴背过了身去。   “谢谢你的琴,还有上次的事对不起。”说完便慌里慌张的跑回了屋,将自己关在房中整日不见人影。   东华见他落荒而逃的背影不免轻笑,两百年了,这还是他第一次对别人提起折颜。他抬头望向天空,一片蔚蓝,万里无云。 第9章 受伤   有了上一次的谈话,云笙对东华热络起来。见面便带着笑容东华先生,东华先生的叫着。东华哑然失笑,更正了多次也无法改变他的称呼。这大概便是一种盲目的崇拜,对折颜这位不得见的知己的崇拜,连带着对东华也敬佩起来。   天气回暖,阳光变得炽热,将大地照耀得犹如一个火炉。庄子后方种着一大片的竹林,林中建有一座优雅别致的凉亭,天气热了之后这处便是云笙最常呆的地方。   青翠的竹叶在风中优雅的摆动,速度缓缓,连投下的影子也变得多姿多彩。   云笙自从得了这琴,便爱不释手的时常带在身上,在这曲径通幽处传来的琴声,悠扬悦耳,如鸣佩环。   东华闻着琴声寻来,走在这幽深的竹林之中心情自然便变得苏畅起来。这次下凡他觉得心情很是愉悦,比过去的几十万年笑得还要多。   竹上一条青色的大虫卷在竹竿上,身体的颜色是它最好的掩藏。它悄悄爬上凉亭,身躯灵活的探出头去,不知是被琴声所迷还是蓄意伤人,吐着蛇信子优雅的扭着身躯。东华刚走来便见这惊骇的一幕,一条青色的大蛇悬在云笙头顶,做出进攻的姿态。   东华身体一顿,一阵疾风扫过云笙的脸颊,身体已经被东华避在了怀中。   “东华先生。”云笙惊愕的叫了一声。   青蛇大怒,张着血盆大口,一阵刺鼻的腥味扑面而来。东华要护着云笙,动作不免受阻,而且他并不想云笙知晓他的身份。   青蛇一口咬在东华的手臂上,东华手臂一震便将其震了出去。青蛇蛇尾摆动,犹如一条灵活的长鞭甩了过来,东华护着云笙身体后倾极速躲开。云笙一时惊心胆寒,眼睛瞪着圆溜,心跳响得如擂鼓。这蛇足有人的脖子那么粗,长约七尺有余,对于云笙而言这就是一个庞然大物。青蛇一招没有击中敌人,又见眼前这人非同一般,在地上匍匐了几下嗦的一声便不见了踪迹。   “东华先生。”云笙见东华的紫衣上,一片血污,鲜血还在流淌,滴滴落在飘落的竹叶上。   “——东华先生,你……”云笙紧紧抓住东华的手臂,惊慌失措。   东华安慰的拍着他的手背。“无事,不用担心。”东华一直甚少让人担忧。他是个强大的男人,面对千军万马也是面不改色,时间久了便让别人误以为他强大到不会受伤,关怀便少了。如今面对云笙的担心,他的心情竟激动起来。   东华被云笙按坐在木凳上,挽着袖子,露出一排血痕。云笙自小被家人保护得仔细,受伤这事从没有过,为人上药也还是头一次。看着这冒着血的几个窟窿,险些就要落泪。   “痛吗?”云笙用清水仔细的为东华清理伤口。   “不痛。”   “可是那蛇会不会有毒?东华先生,还是找大夫看看吧!”   东华轻笑。“无妨,毒不死人。”   “你还真是看得开。”   小斯端着伤药走进来,见到东华手臂上的血,嘴角抽了抽,光看着就觉得痛。口中便开始喋喋不休的说起自家少爷过去的遭遇。   “我家少爷最爱招惹一些蛇虫猛禽,以前住在镇上的大宅里,院子里常会发现一些大虫,偏偏都朝着少爷去。这庄子环境清幽,而又人烟稀少,老爷特意请了广德寺的高僧布了法,说是能防飞禽猛禽。可今日——还好有先生在,不然——”   云笙耳中听着也没有阻止,手上的伤药仔细的撒在东华的伤口上,然后用白色的绸布一圈一圈的缠上,打了一个好看的结。   “你家少爷还有这种遭遇?”   小斯翘起嘴角。“那可不,次次都凶险万分。”想起那些往事,这小斯便一阵后怕。   “小彦,快快闭嘴,收拾一下。”   叫小彦的小斯乐呵乐呵的闭了嘴,麻利的将屋子里的血盆血布收拾了个干净。小彦是个孤儿,同云笙的年纪相仿,一直伴着云笙成长,性子机灵话又多。   等到小彦收拾完端了血盆出去,东华摸了摸手臂上的白绸,放下衣袖。“他说的是真的?”   “别听他瞎说,这山里本就多虫蛇,只是我运气不好罢了。”   云笙遇上这种事的机率的确比其他人高许多,千奇百怪的野兽他见多了,甚至连晚上睡觉都能看到许久魑魅魍魉在他头顶盘旋,可是每次都能化险为夷。   东华确有感受到庄里设有简单的灵法,作用不大,只能阻弱小的飞禽走兽,也难怪在庄子里见不到鸟儿越枝头,看不见蝴蝶绕花飞舞,地上连一只蚂蚁都没有。   “你又救了我一次,谢谢。”   东华抱着手臂,手指一直在绑着白绸的地方来回磨蹭,脸上神色百变。“无妨。”   云笙不由得轻笑起来。“你知道你说得最多的是什么吗?”   东华疑惑的偏过头。“什么?”   “无妨。”   两人视线相对,笑声扬扬的绕梁而上,穿过屋顶,飘向了天空。   因为东华受伤失了血,云笙吩咐厨房炖了一只鸡,里面放着乱七八糟的补药,闻着气味就让人难受。云笙面带笑容的将鸡汤端了上来,东华一见他便有一种想要逃离的冲动。这点小伤对他而言本微不足道,如果继续这样下去东华觉得自己可能真的就要生病。   “东华先生。”   云笙放下手中托盘在东华面前,碗里的汤泛着金灿灿的黄,看起来很好看。只是里面各种本相冲的补药杂烩在一起,味道乱串,喝起来便不那么好喝了。   “云笙,我已经无碍,这汤便免了吧。”   云笙的脸立即垮了下来。“不好喝吗?可是我明明……”云笙立即止了自己的嘴,样子看起来有些窘迫。东华不禁猜想难道这鸡汤竟是他亲自熬的?   今日这汤的颜色比前几天的看起来好了许多,难怪。东华便也再不抗拒,端起碗一口气喝得净光。云笙脸上又扬起开心的笑容,一双雅黑的眼眸流光溢彩。   “好喝。但是云笙我真的已经好了。”东华怕他不信挽上衣袖露出白净的胳膊给他看。   云笙惊愕的触近了脸颊,一脸的不可置信。“这么快便好了?”   “我身体强壮,自然好得快。”   见东华这伤已经痊愈云笙也放下了心,转而又说道。“今日镇上有花灯会,你去看吗?”   东华从未见过人间的花灯会,见云笙一幅兴致勃勃的样子,他便点了点头。“自然。”   “那好,我们一起去。”   夜晚的小镇一片灯火通明,街上人流涌动,房梁上挂着各色各样的花灯,摆着各种造型,将小镇装点得缤纷多彩。小孩子穿着花衣,在灯下欢快的嬉戏打闹,一对对有情人在灯下细说甜言蜜语,整个小镇都充斥着欢声笑语。   云笙依旧是那一身茶白的绸衣,腰间系着一块黑黝黝的石头,仔细的用福节编在一起,看不出是个什么稀奇宝贝。   桥头的门匾上挂着几盏形似宫殿的花灯,悬着几朵俊俏的白云,仿佛便是天宫的场景。云笙抬头望着这个场景,忍不住感叹。“天宫。”   “你说什么?”   云笙指了指桥头上的花灯。“这不像天宫吗?”   东华随着他的手指相望,那几座高高在上的宫殿,围绕在一片白云之中,恰似那座万年不变的天宫。   “像,太像了。”   东华忽然之间便惆怅了起来,云笙不解,跟着担忧起来。“你不高兴吗?”   “并没有。”   “如果你不喜欢花灯,我们便回去吧。”   “我喜欢这里,我们去前面看看,那边看起来更加热闹。”东华收起自己的情绪,拉着云笙过了拱桥。   东华只是有些感触,那片冷漠的宫殿,高高在上让人遥望不及,他曾经是天地共主,掌握着四海八荒的生杀大权,可他遗失了爱人的心,兜兜转转三十万年,他终于体会到了连神仙也害怕的撕心裂肺的痛,那滋味真是让人痛不欲生,肝肠寸断。 第10章 一块奇怪的石头   热闹的地方总是拥挤的,就算两人挨着极近,东华又尽力的为云笙支撑出一片落脚地,但还是在人群之中散了踪迹。   云笙被挤到角落之中,被踩了好几脚,痛得他都快要冒眼珠子。人群忽然骚动是因为前方翠屏楼有表演,据说还是当家花旦付雪霜的演出。   这人在镇子上非常有名气,几乎人人都知晓他,连云笙曾经也听过他的戏。据说这人生得妖娆多姿,一双桃花眼媚态万千,一副嗓子就像黄莺一般,歌声婉转动人。往日要听付雪霜的戏,可能得等上大半年,他一般不亲自出来表演。   云笙揉了揉自己胀痛的脚趾,随意的找了一块冰凉的石头坐了上去。也不知道东华被挤到了什么地方。岂料他还未坐热这冰冷的石头,东华高大的身躯已经站在他身前。   云笙惊喜的望着他,笑容满面。   东华无奈的摇了摇头,他发现自己最近感叹的次数越来越多了。   “可有伤着?”   云笙笑着摇了摇头,然而一张脸被痛得煞白煞白的。东华弯腰一只手穿过云笙的腿弯,一只手穿过腋窝将他抱了起来。   云笙一惊,双手惊慌的围上了东华的颈。“——东华——先生。”   东华轻轻一笑,脚尖轻点身姿轻盈的跃上了屋顶,一阵凉风卷起两人的发凌乱纠缠,一片灯火下云笙一张朱唇明艳动人,东华望着他悸动不已,但他还是用意念控制着自己的心神,脚步缓缓在屋顶上慢步而行。   “你放我下来,我能自己走。”云笙一张脸出奇的红了起来,这番模样要是被他人看见——   东华勾起嘴角明艳艳的笑。“你真的要自己走吗?”   云笙偏过头望了望,这么高,吓得他咽了咽口水,手臂抱着更紧。   “不用担心,他们看不见我们。你看——”   东华顿住脚步,侧了侧身面向那条穿过小镇的河流。河上飘荡着成千上万的河灯,随着流水缓缓移动,形成一片明亮的星空。东华寻了一处高处,将云笙放坐在屋顶上,眼前是灯火通明的花灯,耳边隐约还能听见翠屏楼花旦尖着嗓子的唱调。   从前云笙一直是个规规矩矩的人,这还是他第一次上房顶。不过,这当真是别有一番风味。   云笙偏过头看向和他坐在一起的东华,东华一双眼睛出神的望着远处的河灯,察觉到云笙的视线,他侧过头对云笙温柔的笑。“看什么?”   “我见先生本领高强,不仅会医术,还能飞檐走壁,不知先生是什么人?”云笙在镇上从未见过东华这号人,也没有听说过他的名讳。但他已经与他相处两月有余,还从不知晓他来自何处。   东华眺望着远处,脸上的笑容浅浅的。云笙见他似乎不想回答,虽然有些失望但也并不那么在意。   过了片刻,东华身体微动竟无拘无束的躺了下去,姿态优雅,仰望着头顶的星辰。以前折颜总是喜欢不拘与礼教,这番随意洒脱的模样东华始终学不来,还总是对他横眉冷对,有的时候还会义正言辞的教训他几句说他行为乖张,桀骜不羁,没有上神该有的样子。然后折颜总是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看着他,然后连连叹息,最终呢喃着不是一路人。   后来他想,重光也是一个活得恣意潇洒的人,也难怪能与折颜走到一处。   夜晚的天空一片墨蓝,星辰满布,泛着微弱的光辉,闪闪烁烁的不知疲惫。云笙惊讶的望着他,不知想到什么开心的事情,他竟冁然而笑。   “你觉得我会是什么人?”   云笙所有所思的想了想。“先生谈吐高雅,处事不惊,总是给我一种胸有成竹的感觉,有的时候……看起来又很有故事。我猜先生定不是京城的达官贵人,倒像是云游的修行道士。”   东华不急不缓的将自己的视线从漫天星辰之中收了回来,微微偏头看向云笙,脸上神情放松。   “你觉得我像道士?”   “难道不是吗?先生留在云家似乎不为名利也不为钱财,除了无欲无求的修道之人还有什么人能达到先生的境界?”   “无欲无求谈何容易,天上的那些神仙又有谁真正能做到了无情。”   云笙笑逐颜开。“先生怎么知道天上的神仙没有达到无欲无求的境界?”   东华动作敏捷的翻身坐了起来。“你相信天上有神仙?”   云笙收住脸上的笑容,定眼相看。从前他本是不信的,实在是眼中所见的那些妖魔鬼怪让他应接不暇,小时候还会被吓得哇哇大哭,后来年龄渐长便习惯了。有的时候还会与飘来飘去的鬼魂大眼瞪小眼的相互盯着,那场面现在想起来还真是好笑。   “我自小便能看见一些奇怪的东西,小时候他们总是会吓得我大哭不止,家父便会带我去广德寺敬香礼佛,佛经听得多了便不怕了。说来也奇怪,后来竟能与他们相互交流,虽然我不在意他们的美丑,不过他们的模样还真是千奇百怪。”   东华看着云笙,心中惊奇不已。他没想到云笙竟能以肉体凡胎与鬼魂交流,也难怪他身上的阴寒之气极盛,不像一个成年男子。   “云笙,往后不要再与他们靠近。”   “为什么?”云笙一脸不解。   东华面色严肃。“鬼魂之身阴气过甚,余你这凡人的身体不利。”   云笙懵然的点了点头。“不过他们说我身上配有法宝,他们不能伤害我。而且这么多年,见的妖魔鬼怪不少,皆是冲着法宝而来,可我身上并没有什么值得窥视的值钱东西。”   东华在云笙身上巡视了一番,云笙身上除了腰间佩戴的这块石头并没有任何配饰。看东华若有所思的看着他腰间这块石头,云笙笑着将它解了下来。   “听我爹说,这石头是我出生之时从天而降的,爹娘觉得这是天有所寓,便穿坠在一起让我一直配在身上。”   云笙将这石头递到东华手中,本是一块普普通通的丑陋石头,可当落在东华手心的时候,东华觉得这石头沉重无比,可比千钧泰山,一时让他大惊失色。   这石头之中蕴藏着千古之力,并且灵力旺盛到可比昆仑墟,可是之前他竟完全没有察觉。忽然之间让他对云笙的身份更加好奇,也可以说是兴奋。 第11章 入梦   之后,东华便开始时刻关注着云笙,不管是习性还是发生在他身边奇怪的事情。那块石头在东华手中沉重无比,可云笙却能安然无恙的佩戴在身上,而且丝毫不觉得重。   东华去了广德寺高僧在庄子里设的法障,庄子里的虫子便多了起来,蝴蝶成群结队,蚕虫吱吱的叫着,雀鸟停驻在树梢上,蚂蚁也开始愉快的搬家。   自从出了那事云笙便再也没去过那幽深的竹林,看书弹琴都在横穿庄子的小溪流上,这潺潺的流水上有蜿蜒的木桥,水宽之处建有一顶避雨亭,造型奇特。   琴声从水上传来,响彻在整个庄里,连正在干活的仆人也停下了手中动作。琴声如春风带着勃勃生机,悠扬婉转;天空飞翔的鸟儿停在枝头,歪着可爱的头,似乎正陶醉其中。连水中的鱼儿也跳出了水面,恰似鲤鱼跃龙门。   此时此景让东华想起在青丘的翠玉湖上,折颜弹琴引来的百鸟朝凤。挺拔的背影,清雅的琴声,微动的清风,一切都那么的相似。   燥热的夜晚,屋外的草丛之中水蛙叫得欢腾,但这丝毫不影响云笙规矩定时的睡觉时间。东华隐了身形,从黑暗中走来。   云笙的床靠着一扇雕花栏的窗户,正大大的开着,微风轻柔的浮动,解了一时的燥热。今夜的月亮很圆,银光洒下,照亮了云笙精致的面孔。东华莞尔一笑,连睡觉都规矩得一丝不苟。   这段时间东华用仙法温养着云笙的魂魄,虽有效用但效果缓慢。天上的神仙身上仙气皆不同,神仙之间都无法渡太多修为何况是人。   东华决定用一缕仙气进入云笙的梦中。说来也奇怪,云笙长这么大从来不做梦,睡眠对他这样的人而言十分重要,每每入睡便不会惊醒,这大概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东华所见的梦境之中,一片漆黑荒芜,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可他却嗅到了桃花的香气。幽香漫鼻,袅袅如烟。东华闭上眼,似乎还能感受到桃花漫天飞舞,柔软的擦过脸颊。   东华沉沁在馥郁的花香之中,不知不觉竟湿了眼眶,一颗心剧烈的抖动起来,他想笑,可又笑不出来,想哭又哭不出来,憋闷在心中让他难受。他想着,是了,在这黑暗之中他哭他笑别人也看不见,最后演变成了一场撕心裂肺的发泄。   虽然东华已经非常小心的探入云笙的梦中,但还是给他造成了不小的影响,竟睡到午时也不见苏醒。   窗外的阳光已升到正中,明亮得有些刺眼。小彦已经在屋子里走了好几个来回,焦急得不知该如何是好。而一向优雅从容的东华正坐在床沿,一双剑眉狞在一起,眼神凝重。   “——先生,少爷,少爷为什么还不醒?这都已经午时了,怎么办?”   小彦愁得都快哭了。云笙作息一向准时,昨日还好好的,怎么睡一觉便成这样了?   小彦见东华先生也苦无良策的样子,叫他生生受到多倍煎熬。   东华心知是自己大意了,知晓云笙的魂魄很是脆弱竟然还大胆冒进,此刻他心中满是焦虑和自责。   “你看着他,我去去便回。”东华无奈只能想到天宫的药王,或许能寻得一些稳固魂魄的方法。他细心的理了理云笙身上的薄被,看向小彦。小彦顶着压力咽了咽口水木楞的点了点头。   “——先生。”   东华还未起身离开,躺在床上的人轻轻的吐出一句呢喃,声音绵绵的叫着东华。他闭着眼眸,嘴唇勾动,露出一个处子般的笑容。   东华惊喜而又紧张的唤着他的名字。“云笙。”   云笙在静默中缓缓睁开一双黝黑的眼睛。“先生哭了。”   小彦快速踱步到床前,一脸抱怨的嘟着嘴。“少爷,你再不醒我就要哭了。”   云笙觉得自己很饿,就像已经好几顿没有吃饭了一样。他用手肘撑起上身,东华立即将他扶住靠在床头,就担心他身体上有什么异常。云笙无辜的盯着自己的肚子看了半响才说道。“我饿了。”   “厨房准备了吃的,马上就好,少爷,你忍一忍。”话还没有说完,人已经风风火火的跨出了门,犹如白鹿嗒嗒嗒嗒的奔跑而过。   “可有那么不舒服?”   云笙摇了摇头,眼睛一直盯着东华看。东华被他的眼神看得莫名不已,以为自己身上着装和面容有什么不妥。“看什么?”   “先生为何会哭?”   云笙一直认为男子汉大丈夫应该有英雄本色,怎么可以轻易落泪。在梦中见到东华痛苦的落泪,又在现实中面对着他,难免会有些尴尬,但又控制不住好奇心。   关于在梦里的事东华不想多说,直接否认。“我没哭。”东华将视线看向别处,有些心虚。   云笙有些疑惑。“那个地方土地和天空都是黑的,还有一条看起来平静得可怕的河流,我看见先生抱着一个人,哭得很是伤心——”云笙揉了揉胀痛的额角,有些沮丧始终看不清那个红衣服的人是谁。东华瞪目结舌的回望着云笙,手掌紧握,指甲几乎要嵌入皮肉。他绷直了身子,呼吸变得粗重,苍白的脸上露出隐忍而又悲怆的神态。   云笙还在苦恼之中,不料东华竟情不自禁的将他拉进了怀中,一双有力的手臂用力的勒紧了他的背脊。云笙意外的恍惚了一会才感觉到东华的异常。   “先生——。”云笙的声音很轻,犹如那黑暗中的桃花擦过脸颊的触感,刺激得人骚动难耐。   “东华,叫我东华。”   “可是——。”   “叫我东华便好,我喜欢你叫我东华。”   云笙脑子里天人交战不止,但东华坚持他只能应下。   “——东华。”   东华这三十万年来一直藏着一桩心事,那便是对折颜的在意。他虽然面对千军万马而面不改色,可他却无法面对折颜。三十万年的漫长时光,他不敢叫折颜看到他的心事,也不敢对他说出爱慕。两百年前的若水河边,他头一次充满了悔恨。但此时他面对着一个凡人,一个对他充满崇拜和尊敬的凡人,却是上苍给他的又一次机会。 第12章 饮酒   东华觉得云笙的生活过得太过单一,每天不是看书便是弹琴,偶尔赏赏花散散步,但小彦一般都是寸步不离。东华第一次遇见他的时候,他是一个人偷偷上的山,庄里的人找寻了他许久,急得小彦向天上的神仙磕了无数个头,当云笙急匆匆的跑回来的时候,一头长发有些凌乱,满头大汗,喘得回不过气来。当时可把小彦急坏了。   东华见云笙精神萎靡,手中捧着的书半天没有翻动,大概是被这天气闷的,又热又燥。   “云笙。”   云笙怵了一下,抬头看向他。   “跟我走,带你去一个地方。”   东华不待云笙回应便牵了他的手,脸上笑容妍妍。东华搂着他的腰身身姿轻盈的飞上了树梢,云笙一阵惊呼,紧张的抓紧了东华华贵的衣裳,东华笑而不语。云笙只感觉到眼前一阵白雾飘过,浓浓的烟雾迷蒙了他的双眼,身体就仿佛是在空中飞翔,虚幻得极不真实。   云笙惊得紧闭着双眼,即便是感觉到脚下已经踩上了坚实的土地也不敢睁开。   “到了。”东华轻轻放开双手,声音朗朗。   云笙深深呼了一口气才敢缓缓睁开眼。他被眼前所见的场景惊呆了,这一辈子他从来没有见过这般绝圣的景致。   微风吹动着连绵不绝的青草,一层一层的犹如一条宽阔的青色江流,在风中溅起一圈圈的涟漪。青草之中点缀着一片红红黄黄的花海,花瓣被风卷上天空,飘飘荡荡、浮浮沉沉。不止眼前的美景让云笙惊觉,就连空气中的燥热也消失了。   这片青草似乎一眼无边,平坦的直铺天际。云笙眼中带笑,一脸陶醉。   “真美。”   云笙这一生从未走出过小镇,对外面的世界全然不知,偶尔能在远游的商人口中听说一些外面的场景,让他无限向往。   他从小受到礼教的束缚,行为从来规矩严格,此番见到难得一见的美景不免放肆了自己,在草地上忘记自我的大笑,张开双臂迎接微风的洗礼,好不苏畅。东华始终看着他,脸上笑容从不收敛。   “东华,这是什么地方?”云笙回望着东华,一脸激动的问。   东华迈着矫健的脚步向他走近。“用你们的话说应该是叫蛮夷之地。”   云笙脑中胫弦一紧。“蛮夷之地?这距离相距两千多里,而我只感觉到一眨眼的功夫便到了。东华,你是神仙吗?”   东华笑而不语,看得云笙瞋目结舌,老半天不知该用什么心态对待他,而东华笑得更加开怀。   “——东华?”云笙觉得自己被东华看得脸颊发烫,好像自己问了一个大大的蠢话一般。   “我从道士上升为神仙了?云笙为何不担心我是个妖怪,接近你就和其他出现在身边的妖魔鬼怪一样是为了你身上的法宝?”   云笙目光炯炯,振振的说道。“我相信你。”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对于东华不会伤害他的直觉特别强烈,他相信东华是个好人。   云笙这句话对于东华而言就像是一句好听的情话,让他分外开心。“有你这句话就够了。”   两人相似一笑,所有的烦恼和疑惑通通抛到九霄云外。   有了这一此的经历,东华便常常借着各种由头带云笙去往各种地方,所见的都是完全不同的奇妙景致。今天是北海的普松岛,金色的海滩,成群的海鸟,还有那滚动的白色浪花。明天是南夷的俊秀山水,划着竹筏在清幽的水上漫游,远处山峰奇峰罗列,犹如一个个亭亭玉立的仙女,千峰百嶂,连绵起伏。后日里便去了大漠之中,黄沙飞扬,在一派气势磅礴之中看落日余晖。   今日的东华有些神秘,说是要带云笙去一个世外桃花之境,还特意吩咐了小彦,说这次要去好几日。往常他们一同外出几个时辰便会归来,这次却要去好几日,小彦有些担心,便央求东华带他一起去。   “先生,你就带我一起去吧。少爷藏私,无论我怎么相问他都不告诉我你们去了何处,但每次都笑得特别开心。想想我陪了少爷十几年,这怎么也算有苦有劳啊。先生,拜托你了。”   小彦一脸讨好的祈求东华,就差要对他跪下拜拜。   云笙一脸无奈的摇头。他不告诉小彦他们去了什么地方就是怕他嘴巴不牢靠将这事透露出去,如果给东华惹了麻烦就不好了。   东华轻笑一声。“下次吧,这次不能带你去。不过可以为你摘一束桃花回来。”   小彦的脸立即垮了下来,心知再祈求也无济于事。   层层的山峰之中夹着一处红色的桃花林,片片桃花妖冶绚烂,花香漫漫,让人沉醉,十里桃花的桃花已经不如两百年前多姿多彩,但还是让云笙惊叹不已。   东华两百年没来十里桃林,看到正在枯萎的桃树,胸中抑郁,满眼担忧。   不过区区两百年,连折颜养的树也纷纷寻他而去。不过只是感叹了瞬间,他又恢复了神态,看向云笙的视线更加执着。   “东华,这桃林真美。”   “过去这里更美。这是十里桃林,是折颜的地方,自从他死后便落败了下来。”东华声音悠悠,似乎也在感怀十里桃林过去的风光。   云笙一听这是折颜的地方,不免敬畏起来。   “折颜真懂得享受。”   “他这人自诩远离红尘是非,躲在桃林之中钓鱼,弹琴,酿酒。可很多时候他又闲不住性子,非要去管管别人的闲事。”   云笙越听越觉得这位折颜有趣得很,不光琴艺、医术了得,还是位懂得享受的人,这种洒脱随性的生活方式是云笙从来不曾想过的。   东华看着云笙真挚的笑容不免开始心神动荡,在这十里桃林一切都仿佛回到了过去。   “折颜的酒酿得极好,特别是这桃花醉,带着淡淡的桃花香气,添着些甜味,很是好喝。要不要尝尝看?”   这桃花醉被东华夸上了天,就算是从不饮酒的云笙也忍不住想要尝一尝。   “好啊。”   东华对于折颜的爱好了解得一清二楚,他所酿造的桃花醉,为了保证香味折颜会将它埋藏在桃花树下,等过个几十年香味便更加浓郁甘甜。   云笙见者东华蹲下身徒手在桃树下刨着泥土,有些惊奇的也蹲下了身。   “东华,你这是在干嘛?”   东华手下动作一直不停,刨着更加起劲。   “找到了。”东华满怀喜悦的从泥土之中刨出一个黑釉色的酒坛子,上面还有一层厚厚的泥封。他将沾满泥土的酒坛子递到云笙面前。“折颜最喜欢将酿好的桃花醉埋在桃树下,时间越久味道越纯正。”   这还是东华第一次在折颜的桃花林不顾形象的挖土找酒,桃花醉的传言听得不少,可他却从来不曾饮过。   东华小心翼翼的去了泥封,一股子桃花的香味弥漫开来,带着丝丝甜腻的味道。   “真香。”云笙眯着眼睛吸了一口这弥散开的香甜味道,脸上甜滋滋的。   “尝尝看。”   云笙有些激动又有些腼腆,视线在东华与酒坛子之间来回扫视了无数个来回,东华淡笑不语,将酒坛子递得更近了些。   云笙会心一笑,毫不客气的接了下来。先是使劲的闻了闻,然后才抱着酒坛子浅浅尝了一口。这酒晕在嘴里醇香甘甜,芳香沁脾,让人回味无穷。云笙尝着味道又大大的喝了一口。   “慢点,你喜欢的话便带一些回去。这酒虽然喝起来味道香甜,可后劲十足,喝得太急很容易醉。”   云笙以前从来不知道酒是什么味道,家中的父亲,哥哥们总是拿他年纪小为借口不许他沾染一滴酒,还说什么酒的味道就像辣椒,烧得肺腑发烫,很是难受,而他们自己却喝得开怀不已。如今方才让云笙知道,原来酒这么好喝。 第13章 酒后乱情   东华看他高兴并没有强烈的制止他多饮,他自己又从树下掏了一瓶出来,靠在树下畅饮起来。   这桃花醉喝起来爽口,云笙饮了小半坛便晕乎乎起来,视线朦朦胧胧,眼眶泛红,迷糊不已。   东华放下手中的酒坛,看着云笙一脸的恍惚,急急忙忙将他揽入了怀中。云笙脸颊上泛着好看的红晕,身体软得就像是清澈的水,软软的摊在东华怀中。要是往常云笙早已经推拒起来,可如今醉眼朦胧,意识混沌,已不知今夕是何夕。   东华无奈的摇了摇头,这酒量比之折颜当年那可真是有天壤之别啊。   云笙望着东华傻呵呵的笑了起来,一张好看的笑带着让人迷醉的红。“东华——,你长得真好看。”   东华看着醉眼朦胧的云笙,身体似乎也被这桃花醉所迷惑,有些不听使唤。他埋下头轻轻触碰在云笙泛着红晕的唇上,只是这浅浅的触碰便让他情难自已,脑子里的那根弦断了,竟大胆的叩开了云笙的牙关,探入他的口中。云笙软糯的舌在东华的试探和触碰下不明就里的追了过来,与之缠绵,一片火热难舍难分。   东华一颗心跳得极快,云笙微张着唇任由他取舍,只是那艳红的舌难以让他满足,竟将炙热的手伸入了云笙规矩的衣丛之中。   他感受到了云笙带给他的执迷体验,犹如进入似幻似真的梦境之中,坠在云端,浮浮沉沉,而又回味无穷。   云笙清醒过来时只感觉到自己浑身酸软不已,不过醉个酒怎么感觉像和别人打了一场架一样,脑子还有些闷胀,身子也不够舒爽。他打量了一下床帏和门窗,这是他自己的房间。   他想起身,只半撑起手臂便跌回到了床上,腰身就仿佛要断掉了一般,双腿发软,似乎失去了知觉,身下火辣辣的疼。他揉着胀痛的脑袋,迷迷糊糊的片段回荡在脑子里。他一双腿紧紧的攀着东华的腰身,仰着脖子大哭大叫……,他忽然恐慌了起来,他到底干了什么?   不,不是真的。云笙狠狠的敲着自己的头,想要摆脱这分分散散的刺激场景。想他堂堂——堂堂读书人,竟然罔顾礼法,做下如此道德沦丧的事情来。   可他只一味的在责备自己却未曾去怪过东华。   东华因为此事很是自责,他就像一万恶的魔鬼,欺骗、伤害了对他信任备至的人。他不知道云笙是否会记得那场酣畅淋淋的交欢,也不知道他到底做何感想,怕他抗拒,怕他厌恶。这事本身就是他自己鬼迷了心窍,罔他活了几十万年,这小小诱惑却经受不住。   可他将昏睡中的云笙丢下一个人逃之夭夭,没有任何关怀的举动。他就是一个胆小鬼,几十万年来一直如此。一日不见云笙让他焦急、烦躁不安,他开始担忧云笙身体可还好,心情可还好。   他一日没有去见云笙,而云笙也没有主动来寻。他们就这样默契的逃避了彼此,想用这种彼此不见的方式来将这件事淡忘。   东华实在忍受不住担忧便寻了庄上的仆人相问。“你家少爷——?”   “原来是先生,少爷今日早早的便回了镇上的大宅。”   东华知道云笙在躲避他,他忍不住叹息,罢了,让他好好静一静,过几日再去寻。   东华有些惆怅,面对情爱畏畏缩缩的风格几十万年不变,忽然之间让他想起青丘帝姬白凤九,敢爱敢恨,个性鲜明。东华觉得自己连个小姑娘也不如,竟还在这唉声叹气。   过了午时后不久,小彦便焦急的从镇上赶了回来,带着愁容直奔东华的房间。   “——先生。”小彦只喊了一声,急忙的咽下喘不急的气。“少爷,少爷——”   “云笙怎么了?”   “少爷病了。”   “怎么回事?”   “少爷回到大宅便去到祠堂,不管不顾老爷和夫人的劝阻便跪了几个时辰,问他发生了什么事他也不说,最后生生的晕了过去。”   东华一听急得也顾不上小彦,一阵风过便不见了踪迹。   云家在镇上是有头有脸的大户人家,府邸极大,装点得气势恢宏。云府面朝一条宽阔的大路,青石板直铺满了整条街。门前有两头气势汹汹的石狮子,守卫者这深色的朱漆大门,房梁上挂着一张金色牌匾,巧劲有力的的书写着两个大字——云府。   东华只是望了一眼这紧闭的大门,身体如鬼魅一般穿墙而过,他从未来过云府的大宅,也不知道云笙的住处,仅靠着为云笙输入了些微仙力找到了他。   云笙的房间站了许多人,一脸愁容的老夫人坐在床前低低的哭泣,云老爷剪着一双手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带着焦虑,眉间的褶皱被挤压得越发的深。   屋子里还有云笙的大哥,名叫云起,是个长相斯文,面容清秀的男子。穿着一身素色的长衫,儒雅别致。他静静的看着云笙,虽然担忧不已,可他却还能保持一贯的冷静。   “娘,别哭了。三弟只是身体太虚,你不要太过操心。小彦已经去请东华先生,很快便会回来。”云起拍着老夫人的肩,尽力的安慰。   这云家一家人对东华这位先生都很尊敬,云笙这病是从娘胎起带出来的,以前一个月常有一半的时间偎在床上,自从得到东华先生的照顾,已经好几个月没有生病了,人也精神了许多。   东华就像是从天而降的一般,忽然便出现在云笙的房中,将心神不定的云老爷吓得不浅。倒是老夫人激动的扑过来,抓住东华的手臂语无伦次的说着救救云笙。   这云家大少爷还是第一次见到东华,这人面容俊美,冷若冰霜,气势强大,让人敬畏。   “娘,不要打扰先生为三弟诊治。”云起立即将老夫人扶住,将她扶到一旁的靠椅上坐下。   东华疾步走到床前,心中突突的叫得慌,他从薄被中寻得云笙的手臂,把了把脉。云笙一张脸白得如脂玉,毫无血色。轻轻瞌着的眼上有淡淡的清痕,想来昨夜整晚都没有好好睡着,这番多睡一会也是好的。   “脉象平稳,只是有些虚。不用担心,让他多睡一会便好。”东华将云笙的手腕放入薄被之中,声音冷硬的说道。   听到东华说无碍,老夫人深深的呼了一口气,总算放下心来。但放下他的身体又担忧起他今日的反常行为,回到家来便往祠堂去惩罚般的跪了几个时辰。就算是身体强健的男人也受不住,何况是他这孱弱的身体。   “笙儿这孩子一向乖巧,今日竟执拗起来,任何人劝阻也无用,先生可知发生了什么事?”   东华紧握手掌,指关节发出砰砰的声响。想他堂堂东华帝君,竟做出这般丑恶的事情来,如今面对云笙的父母,他竟无颜已对。 第14章 表明心意   云起一直聚精会神的盯着东华,从他看见东华的第一他便知晓这位先生不是一般人,不像图谋不轨的阴邪小人,他对云笙的关怀也并非作假,一时让见过不少人的云起也猜不透。   老夫人焦愁的拍着自己的腿,一脸的痛心疾首。同样焦虑的云老爷一声大喝响在耳边,将老夫人吓得掩了低低的啜泣声。   “就知道哭,笙儿的身体终于有了起色,你一妇道人家只知道哭哭啼啼,败了笙儿好不容易得来的好运。”云老爷也是担忧儿子的身体,说出的话不免带着责难,此话一出老夫人竟不屈不饶的要讨一个理。   “孩子是从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心痛啊,我心痛我儿我有什么错。身为孩子的父亲,一天到晚在外面跑,你关心过孩子的身体吗?你如今……”老夫人越说哭得越是厉害,声泪泣下的说着自己的委屈。   云起无奈的左右为难,而且这还是在云笙的病床前。   “好了,爹,娘,你们别吵了。”   明明都关心着云笙的身体状况,可这时候却因为一些小事伤了和气,两人都急红了眼。老夫人也是仗着这事说出对云老爷多年常年外出不着家的不满,世间哪有女子不希望夫君时时刻刻陪伴在自己和孩子身边。   “……爹,娘……”床上的云笙发出微弱的呢喃声,这突地增高的声音生生将他惊醒,只是身体软绵绵的,无力得难受。   老夫人听见云笙的声音啥不开心的事情也忘了个干净,立即走了前来。   “笙儿。”   “娘,你和爹别吵架,……都是儿子的错,害你们白白担心。”云笙说话声音有气无力,一句话停顿了好几次才表达清楚。   老夫人安慰的轻拍着他的胸口说道。“好,我们不吵,我们好着。”老夫人见孩子如此孝顺,不免又开始感伤。   云起见母亲眼泪不止,叹了口气。“娘,你看三弟已经无碍,您与爹先去休息一下吧,这里有我与东华先生照顾,不会有事的。而且三弟体弱,还需要静养。”   老夫人擦着泪点了点头,想着自己在孩子面前失了仪度,也让东华先生白白看了笑话。   云老爷看了看云起,又看了一眼虚弱的云笙,惆怅着摇头。“好好照顾你三弟,有什么事立即通知我和你娘。”   “放心吧爹,儿子省得。”   老夫人依依不舍的起了身,跟在云老爷身后出了门。   见两位老人家终于离开,云起大大松了一口气。   云笙呼吸清缓,刚刚那几句话似乎只是梦中的梦话,之后便又睡得安稳起来。   少了父母亲在身边,云起才靠近床弦。“睡着了?”   对于云起这样的普通人来说,无法从呼吸上判断一个人的意识,但东华知道云笙只是假作睡觉,意识清楚,只是不愿意睁开眼。   “先生刚刚不愿多说,但我能够猜到先生定与我这三弟失常的行为有关。”云起是个聪明人,虽然他猜到云笙的行为与东华有关但他并没有责怪的意思,脸上反而带着几分笑意。他的语气很肯定,东华在这个时候也不想否认。   “抱歉。”东华从来不向别人道歉,至少他以前从未对折颜说过对不起,就算他本身就欠折颜一句对不起。   但这次下凡,他先是因见面时的失礼向云笙道了歉,如今又对云笙的家人充满了歉意。   “你帮助了云笙,此事我们全家都很感激你。小彦说你带着云笙去了一个神秘的地方,大半个月都没有回来,之后云笙便回了老宅。这孩子有些固执,认死理,当他跪在祠堂的时候,挺直了腰板,一副诚恳认错的态度。是云笙在外给先生添了麻烦?”   “不,是我的错。”东华不想让云笙这样自我惩罚,这本身就不是他的错。“有些事云笙既然不想让你们知道,我也不会告诉你。不过,我不会伤害他,他比我的命更重要。”   说实在的云起受到了不小的冲击,尤其是看到东华那笃定的眼神。他确信这里面有一些特殊的感情,浓烈得让他惊诧。   云起并不是迂腐之人,他常年帮着家里打理生意,在生意场上见多了怪异的人,这断袖之癖就是其中一种。   一个男人爱上另一个男人这样的事情他是无法想象的,但是如果有人爱上了云笙,他倒不会太过惊讶。实在是云笙太过优秀,如果不是因为身体的束缚,他将会是一颗闪耀的星星,在天地间自由翱翔。   云笙长得好看,但身上没有女子的阴柔之气,小小年纪便沉淀着醇厚的沉寂之美,才华横溢,品貌非凡。早年还有男子见了云笙之后纠缠不休,在云府外巴巴的望了好些日子。   云起心中感叹不已,即便是像东华先生这样看似冷心冷情的人,也有为情所困的时候。   “先生对云笙好我们自然欢喜,不过,如果云笙不愿意,还望先生不要纠缠。”   东华想起过去的三十万年,他没有去纠缠折颜,而是让折颜在自己的世界里寂寞的枯耗至死。当折颜带着解脱的笑容闭上眼的时候,他很后悔。那漫长的时光他几乎不会去关怀折颜的心情,他也不敢主动去看他。偶尔能从宫娥的口中听说一些关于十里桃林的事情,或者在折颜上到天宫的时候远远的看他一眼。   现在想来,当初如果他厚着脸皮去纠缠他,即便是被打一顿被骂一场也是好的。他想着如果他变得厚脸皮一些,几十万年的死缠烂打,折颜是不是会爱上他?   “不,我不会放手。”   东华说得很是坚定,他不会再放手一次。这一生不行,还有来世,生生世世他都不会再放手。他不再是过去那个东华帝君,明明有爱却藏在心中,直到失去。他要自己争取,自己创造机会。   云起今日已经叹了无数口气,又见东华这般风华的人物对云笙执着如斯,不知该高兴还是悲伤。“罢了,三弟已经娶过三次妻,每一次都没有好结果,大概也没有女子敢嫁了。云家还有我与二弟,传宗接代的任务也落不到他身上。不过我这三弟脑子迂腐,不知变通,先生可能要多费心了。”   东华听他这意思竟是乐见其成,凡人竟能接受这离经叛道的感情?   “你——真不一样。”   云起神秘的笑了笑。“见识多了,也就习以为常了。”   东华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视线落在云笙挣扎着滚动的眼皮上。   “好了,你肯定想单独和云笙呆着,我去让厨房熬些补气血的药。”云起顿了顿便出了房门,随着轻轻的脚步声离去,东华终于大胆的将微凉的手抚摸上了云笙苍白的脸颊。   “我知道你醒着。”   云笙不敢面对东华,闭着的眼睛轻颤却始终不曾睁开。   东华知道他顾虑什么。“对不起,你打我骂我我都接受。你别为难自己,这本不是你的错。”东华停顿了片刻有说道。“我爱你,云笙。所以我并不后悔。”   云笙的眼睛抖得更加厉害,一双手紧紧揪住身下的被褥,过了好一会才睁开眼。他的眼睛泛着微薄的红,含着透亮的水雾,不知是害羞还是难堪的侧过了头去。   东华固执的捧着他的头,让他面对自己。“告诉我,你的心意。”   被东华这样逼迫,云笙也急了,身体和灵魂都在骚动。“你——你这样是不对的。”   东华不知怎得想起当时的场面,云笙红着脸仰着脖子深情的叫着他的名字,眼眸中水光弥漫,就像现在这样,带着些情动和委屈。   “你吻我的时候可比现在热情。”   云笙脸上的红越堆越多,羞愤的大吼一声。“你胡说。” 第15章 家人   东华这脑子没有谈过爱,所以非将人逼疯不可。过去三十万年不敢表白心意,如今想通了要自己争取,竟也不懂得循序渐进。   云笙变得激动而又羞愤,咬着嘴唇不知该如何反驳。他本来很喜欢折颜的桃花醉,如今他恨透了酒。   东华看着他一脸的气愤,虽然心里还有些忐忑眼神却很是坚定。   “云笙,其实在你心里你是在意我的。这件事并不是你的错,而你却选择惩罚自己,你也没有赶我走,你只是不敢承认。”   云笙脑子一阵一阵的发紧,害怕得全身发抖。“这种道德沦丧,不顾礼法的行为你为何说得如此理所当然?”   “我只是爱你而已如何算是道德沦丧?”   “世间一切讲究乾坤阴阳,你这样是不对的。”云笙努力想要板正东华的想法,眉间紧皱在一起,一脸的痛心疾首。   “凡间所说的龙凤攀桂是不是一对天作之合?但是在凤凰一族中,凤乃是男性,他不能代表阴阳。”   “你强词夺理。”   东华知道云笙接受不了这件事,因为这违背了他十几年来所受到的思想禁锢。   “如果你是个女人你就能接受我?”   云笙眉头一跳,气得呼吸都变了调。“我不是女人。”   东华无奈的笑起来。“好,你不是。”   云笙觉得自己多年来的好修养已经荡然无存,只想将东华轰出去。不过他最后还是忍受住了,只能执拗的侧过身去。   东华坐在床沿上,为他理了理下滑的薄被。“好好休息,这个时候不能受凉。”   云笙紧紧握着拳头,被气得懵了头。这个时候说这话让云笙又想起那件事,这分明就是将他当女人看待,想他堂堂正正的男人,长这么大还没有受过这种屈辱。   他脾气一上头,就掀开了东华仔细捂严的薄被,横眉冷对的怒视着他。“你……你……我不是女人。你出去,我不要看见你。”   东华在云笙面前已经将自己放到足够低的地方,笑脸相迎,轻言细语的说话。他要的就只是云笙的情感,可云笙又如此抗拒,激得他弓了腰身一双有力的手掌将云笙死死按住,面对着东华明显变了色的脸色,云笙本能的一阵恐惧。   “你要做……?”   东华虽然对感情一再退缩,但他是个行动派。云笙一双眼睛瞪着老大,四肢剧烈的挣扎起来,有了危机的感觉,让他忘记了身体上的疼痛。东华只要一只手就能化解云笙的抗议,他慢条斯文的轻咬着云笙的红唇,仔细的研磨,伸出舌头来一遍又一遍的舔舐,堵着云笙的呼吸无法顺畅。   云笙的胸口剧烈起伏,但心理上的震动更大。他如今非常清楚的感受着东华温热的唇,倾尽全力的含住他,软软的,让人欲罢不能。可是他知道这是不对的,对这种感觉越是迷恋便让他越发的觉得自己无耻,卑劣,肮脏。   云笙红着一双眼,几乎就要急哭了。东华微微起身,触着他的鼻尖看着他的眼睛。   “可喜欢?”云笙大大的喘着粗气,只能用一双含着控诉的黑色眼眸望着他。   不待云笙回过神来,东华的唇又压了下来。这次的吻和上一次不同,带着浓烈的情意和疯狂的占有欲。他强势的抵开云笙紧扣的牙关,如飓风一般卷着他的舌缠绵。云笙战栗着被动承受,他的身体渐渐软了下来,挣扎的手反而战战兢兢的抓着东华的紫衣,微微仰着头供东华吻得更加容易。   嘴角的唾液来不及咽回顺着白净的脸颊滑落,炙热的眼眶氤氲的水汽无措的流出来,媚态横生,春风荡漾。   云笙的脑子变得迷糊不清,双手不由自主的圈上了东华的头,被东华带动着坐了起身,东华紧紧托着他的腰身,不容有一丝一毫的缝隙,吻得难分难舍。   末了,东华缓缓松开自己滚烫的唇舌,喘喘的退出云笙炽热的嘴,用自己的额抵着云笙。   云笙悲哀的发现自己被东华的情爱迷了心,竟疯狂到不能停止。他哭丧着一张脸,眼泪怎么也控制不住。“……东华,我会下地狱的。”   东华好笑的又轻轻触碰了一下他的唇。“刀山火海,地狱阎罗,我陪你一起去闯。我会守着你,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云笙从来没有如此不顾形象的大哭过,而今他一面承受着心理的压力,一面又沉溺在东华的柔情之中无法自拔,他过去从来没有爱过任何一个人,包括他娶的三位妻子。他只是知道他该娶妻了便应了家里的安排,然后照着司仪的高呼按部就班的走着自己的脚步,他这一生从没有想过会遇上东华这个人,会因为与他相识而落下剪不断的羁绊。   东华轻轻的拍着他的背脊,带着呼吸的节奏。云笙将头埋在他的肩上,哭得像是受到了极大的委屈和打击,身体伴着啜泣声颤抖。直到他哭得累了,紧紧拽住东华的衣服不愿意抬头。   他想到刚刚被东华吻着,然后陷入情动的自己嘴里发出难以控制的声响,还有自己像是受了委屈一般抱着东华大哭。他感觉自己已经在东华面前丢尽了颜面,如今满脸潮红根本无脸见人。   “我……你不能……”云笙声音闷闷的说着,吞吞吐吐的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东华无奈的笑着,似乎已经猜到了他的想法。   “我不说,以后什么事都听你的。只要你允许我在你身边,我们就像过去一样生活。你弹琴我舞剑,烦了我们就到处走走,看大漠的孤雁,看汹涌的大海,看江南的水乡,看巍峨的大山,只要你想去的地方我都带你去。”   听着东华描述的未来,云笙既高兴又担忧。“东华,你的家人呢?他们不在意吗?”   “我没有家人,他们都说我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折颜最爱说他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无心无情,这世间没有什么能够让他动容。   云笙惊愕的抬起头看向他,眼里升起一阵的心痛。没有家人那便是孤儿,孤儿是没有家的。难怪东华到这小镇之后便再也没有提过要走,所提到的人也只有折颜一人而已。   “东华,以后我就是你的家人。”   这是东华听得最好听的情话,不需要柔情万种,只是这偶然流露的关怀便是他最想要的。他紧紧的抱着云笙,眼眶干涩得难受。   “谢谢你,云笙。”   作者有话要说:   没有存稿了。 第16章 白日宣淫   心情好了病自然好得快,云笙与东华还如过去一般相处,只是偶尔云笙会在东华的注视下面红耳赤,一双眼睛飘忽着不敢看他的眼睛。他觉得东华的眼中有太多温情,让他沉沦。   云笙在当日便与东华回了苍耳山下的庄子里,小彦一个人在后面追了老半天,结果刚到镇上的宅子,云笙与东华又要回庄里,害得他连连抱怨。   夏日的天气总是多变的,常常伴着雷鸣闪电。赤亮的闪电一闪而过照亮了山里的重重树影,雷声紧跟而来,噼啪一声仿佛就要劈折这山里的高山岩石。回到庄里之后,虽然东华很是守规矩的睡在自己房里,可天明的时候云笙总能第一眼看见他的身影。   开始的时候他还会义正言辞的责备几句,次数多了便习惯了,而且被东华宠着的这种感觉也不赖。   今夜的天气很是恶劣,大雨伴着雷鸣噼噼啪啪的下了起来,叮咚叮咚的打在窗沿上。屋里烛火忽暗忽明,云笙穿着白净的里衣,正打算睡下。屋外响起咚咚的敲门声,云笙嘴角噙住笑,看外面又是狂风又是雷雨的也顾不上披上外衣,匆匆的去开了门。   东华淡然的站在门口对他笑,云笙无奈的将他拉入房中。“这么晚了,你过来干什么?”   东华将他拉入怀中暖了暖。“今夜有些凉,我过来看看你。”他将云笙按在床上坐下,然后用被子将他裹住。“怎得穿这么单薄?”   云笙忍俊不禁。“我正打算睡觉当然穿得少,倒是你,明知外面下这么大的雨还出门,沾染了湿气怎么办?”   “无妨,我身体强健,不会生病。”   “可是……”东华最担心他瞎操心,注视他的嘴便紧紧的吻了一下。   “你身体弱快睡下。”   虽然东华时不时便会偷亲他一下,但他还是会觉得难为情。被东华亲了一下,将他未说出口的话全部堵了回去,现在想说却也说不出口了。   他依着东华的靠扶规矩的睡下,想到多少能够减少一些尴尬。可东华一直笑脸盈盈的注视着他,让他根本无法安下心来,只能睁开眼看向他。“东华,你去睡吧。”   “无妨,我守着你。”东华说得理所当然,云笙的心却骚动起来,他何德何能能得到东华这般的人看重,又得到他的心,被他细心呵护?   他将自己的身体朝床里头挪了挪,将染了红霞的脸埋进薄被之中。“我的床大,……分你一半。”云笙的声音闷闷的,低低的,如果不是东华耳朵明或者还听不见。   他的话刚落耳边便响起稀稀疏疏脱衣服的声音,这下将云笙羞得更加彻底。他想他真是越来越不知礼仪廉耻,竟邀请东华上了他的床。   东华的脑子里没有那么多的顾及,既然是云笙的相邀他自然会抓住机会,心安理得的牵了被角躺在云笙身边。   云笙绷着身子,又将自己向里挪了挪,紧紧的闭着颤动的双眸假装已经入睡。   东华闻着他的呼吸,用法决灭了台上烛火。外面的雷雨伴着呼呼的风声整夜不停,一个惊雷响彻大地。   雨过之后总会伴着一个好天气,窗外的鸟儿已经开始欢快的鸣叫。云笙身体弱,有些畏寒,今日他感觉自己身处在一片舒适的温热之中,脑袋又蹭了蹭睡得安稳。   忽然他睁开眼,带着疑惑的抬起头,便见东华一脸宠溺的对着他笑。   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竟然偎进了东华怀中,脸颊就像三月的桃花,红得妖冶。东华一只手臂搭在他的腰上,将他困住。他想从东华挣出来,可东华并没有让他如愿。   “东华,那个……”   东华愉快的俯下身在他唇上轻啄了一下。鼻子靠在云笙的发间用力的吸了一口。云笙身体一阵瑟缩,竟生出几分酥麻感来。他惶恐的挣脱出东华的怀抱,将自己缩成一团。有些惊悚,有些羞愧的望着东华。   “我……”   东华正抱得怡然,怀中人却慌里慌张的逃了。他皱了皱眉用劲将云笙拉了回来,重新揉进怀中。云笙身体蹦得紧紧的,动也不敢动。   “怕什么?”东华声音柔柔的问,轻轻的犹如树枝拂过水面,带着几分瘙痒的划在云笙心上。   云笙心跳得犹如昨夜的雷雨,又快又响,脸上早已经红如胭霞,媚态千呈。   “……东华……好奇怪……”   云笙被东华的手臂搂着,触碰之处一片火热,让他骚动难耐,他既沮丧又满怀渴望。他无法想象自己变成这个样子,他竟然一大清早就对东华生出难以启齿的欲望。他紧紧抓住东华胸前的裘衣,身体轻颤着落下泪来。   “怎么哭了?”东华吻着他的眼睛,舔舐掉他眼角的泪水。云笙却闭着眼睛仰起了头,想让东华吻吻他的唇。   东华了然的笑了笑。“原来云笙渴望我了。”   云笙羞得无地自容,不敢睁开眼看他,身体不由自主的抖了起来。   “别怕,你我情意相投,水乳交融本是常态,而且我也渴望着你。”   云笙轻颤着睁开一双殷红的眼眸,呆呆的望着东华。他的眼珠子顺着东华的唇移动,眼睁睁看着东华温柔的含住他的唇,一寸一寸的吸允。东华带着魔力的双手在他的身上移动,所到之处都热腾腾的烧起来。身下那处早已经骚动不已,被东华轻轻一触便欢快的跳了起来。   云笙身体一颤,忍不住想要放开嗓子的□□。他从未如此强烈的感受过身体的叫嚣,竟愉悦的弹起来,不受控制的摇摆乞怜。他想要,想要东华……,到了此时此刻他才绝望的发现,他竟然放下尊严勾引了东华。   等到云笙再睁开眼的时候太阳已经西沉,红艳艳的照耀着半边天。他望了望窗外的天,才意识到自己竟白日宣淫睡到了傍晚。   他有些沮丧又很是焦愁,想到自己用一双湿漉漉的眼睛渴望的望着东华,然后被东华折腾得流着泪攀上顶峰。他用手指抚摸着自己有些麻肿的唇,感叹着,老天爷啊,他啥时候变得如此□□,低贱了。   东华轻轻推门进来,见云笙表情变了几遍,也不知道他的脑袋瓜又在苦恼些什么。   他的手中端着一碗参汤,清悠悠的,可比云笙做的好看多了。   “想什么呢?”东华自然的坐在床沿边上,轻轻抚摸着云笙红透了的脸颊。云笙垂下眼帘,看见东华已经臊得慌了哪里还能正常说话。   “害羞了?”东华笑脸妍妍。“今日一天都没有吃下东西,肚子饿了吧。”闻着汤里的香味,云笙的肚子不争气的响了起来,这下让他更加窘迫。   云笙只能破罐子破摔,忍着腰间酸痛还算利索的爬了起来。东华笑而不语,将汤勺触近嘴边吹了吹然后递到云笙嘴边。云笙一脸苦闷的张嘴含下。   “还和勺子较上劲了。”云笙这可爱的动作取悦了东华,看他一脸的视死如归别有一番韵味。   云笙被呛了一下,憋闷得费力的咳了起来。东华自知不该逗他,心痛的轻拍着他的背。“难受吗?是我的错。”   云笙抓住东华慌乱的手,抬头看他。“东华,别道歉,本是我自己不小心,不是你的错。”   云笙总感觉东华一直患得患失,有的时候透着化不去的哀伤,他不想东华这样小心翼翼。   东华回握着他的手,就像是捧着一件易碎的珍宝,爱不释手。“好,以后不会了。白日里你睡得安稳,晚上带你去看星星好不好?”   云笙笑了起来。“好。” 第17章 寻药   夜晚在云笙的期待之中悄然降临,昨日的雷雨洗涤了整片天空,让夜色下的苍穹格外的蓝。   东华总有好多不一样的去处能够带给云笙不同的体验,看星星自然要选择一处高高的山峰,东华搂着云笙坐在悬崖绝壁上,高处的风透着一股凉意,当彼此相依偎的时候便感觉不到冷了。   夜空中点点繁星好似颗颗璀璨的明珠,镶嵌在天幕下,闪闪发着光。在这处绝佳之地仿佛身处在群星的包裹之中,触手就能摸到它们一般。   静谧中云笙伸出手去在半空中浮动,脸上笑容静美。天空中的星星真美,可又不忍心据为己有。   “真美。”   东华注视他在星空下被照耀的眼眸,眼中含笑。“你更美。”   云笙可不喜欢美这个字,他立即挣出东华的怀抱坐直了身。“你要说俊逸无双,风流倜傥。”   东华一贯的宠着他,他说什么便是什么。   “东华。”云笙忽然沉下脸有些忧伤的叫着东华的名字,似乎有许多话要说。   “怎么了?”东华最怕他生出一些奇怪的想法,立即将他重新抱回了怀中。   他将头埋在东华的脖颈间,声音闷闷的。“以前我从不害怕死亡,可是如今我变得贪心了。可是,我知道我的身体不好,不知道什么时候就……”   “有我在,我们会永远在一起。”东华内心惆怅,他还是要回天宫去找药王讨些丹药以备不时之需,并且还要问问墨渊关于灵魂修复的事,毕竟他是过来人。   “东华,别说永远,那感觉太过虚无缥缈,世间没有永恒的事物。”   “相信我,我们会一直一直在一起。”   “好,相信你。”   时间过得很快,夏日的余热渐渐褪去,很快天气便凉了起来,迈过秋天的黄叶,草木开始干枯,连庄里的流水也变得浅了。云笙的身体最怕冷,天气冷了之后便不敢出门,屋子里早早的燃了火盆,暖烘烘的。香炉里点着上好的檀香木,青烟袅袅,香气弥漫。也不知为何云笙最近很是犯困,人也软绵绵的。一天大半的时候都偎在床上昏昏欲睡。东华本也是一个沉闷的性子,一直安安静静的守在他身边,只是眉头一直都不曾放松过。   床榻上的云笙浓密的眼睫颤了颤,虚虚的睁了开来。刚睁开眼的意识还不是太过清楚,眼前模模糊糊的看不分明。   “云笙。”   东华的声音还是那么好听,云笙听着他的声音便笑了起来。   “东华,我又睡着了?”   云笙在东华的帮助下坐了起来,虽然人清醒了,但还是无力的依在东华怀中。   “东华,我是不是快死了。”云笙抬头望着东华,声音怅然,低低沉沉的,透着几分害怕。东华的身体蹦得很紧,想他这般的天神却对云笙的身体毫无办法。云笙身上的仙气不能再多,否则他凡人的身体就将崩溃。但是他的魂魄最近变得很是躁动,常有被排除身体的情况发生。   他不能再等了。   东华轻吻着他的额头。“不会的,别胡思乱想。”   “可是,我感觉很累。”   “累了所以才要好好休息,等你好了,我们一起去昆仑山看雪景,你肯定没有见过白雪皑皑,一片纯白的场景,比大海星辰更加壮观。”   云笙收起失落,牵动嘴角笑了起来。“好。”   东华手臂紧了紧,嗅着他的发。“云笙,我有事要离开几日。过几日我便回来,你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   云笙身体一下子好像充满了力量,轰的便坐直了身,惊慌的侧身看向他。“你要去哪里?”   东华没想成会吓着云笙,只能轻言细语的安慰。“我有一位故人能够医治你的病,我很快就回来。你答应要陪我久久的,所以要等我回来。”   云笙眼含不舍,我不想也不愿这个时候离开东华,但东华眼神坚定,锐利笃行。   他沮丧的垂下头,开始埋怨自己不争气的身体,让东华一直为他担惊受怕。   “别担心。”   东华用他温暖的手臂温柔的抚摸着云笙的头,念念不舍的吻了又吻。   东华去了天宫,寻找药王寻一些丹药,可惜药王去了东海,说是东海的一位小公主受了伤,几日之后才会回来。   东华想闯药王的药炉四海八荒也没人敢拦着,见东华帝君在药炉中肆意的乱翻乱找可急坏了守门的药童。东华的时间很紧,也顾不上那一大串修养和积累了几十万年的镇定自若。   药炉中发出叮叮咚咚的声音,可心痛惨了门外焦急的药童,立即传了信去给药王。   东华收了药,不敢耽误立即去寻了司命。司命正高兴着要找帝君告诉他青丘已经同意了婚事,并定下了婚期。可他话还没有说出口,就被帝君制止。   “替我查一个人。”   司命疑惑的抬起头,一脸的惊奇。   “凡人?”   司命看出了帝君的焦急,心中更是不解。这世间还有什么事能将帝君面试惆怅?   东华瞪了司命一眼,将他的疑惑打回了肚子里。   东华想知道司命的本子上为云笙安排了怎样的命运。司命翻来覆去的翻着命运簿,可是这个凡人的命运簿上一片空白。   他不断的思索着帝君为什么会关心一个凡人?又惊讶这个人明明没有命运,帝君为何要查他?他眼睛精明的打量了帝君好几个来回,不知该如何开口。   “说。”东华厉声吐了一个说,将司命惊得不浅,这让他更加确信帝君今日很焦急。   他低下头,恭顺的咳了一声。“帝君要查的这个人出生之时便夭折了,命运簿上并没有他的记载。不知帝君……”   命运簿上没有云笙的记载?这说明他并非经过阎罗殿投胎转世,这也让东华明白为什么云笙会梦见两百多年前若水河边的场景。那是他第一次落泪,无措而又绝望,带着极度的悔恨的泪水。 第18章 重见   东华没有听完司命的话,一股青烟飘过,人已经出现在昆仑虚上。司命张着嘴半天没有回过神来,心里诽腹着帝君还真是个急性子。不过这个被帝君惦记的凡人让他很是在意,一个夭折的凡胎有什么不寻常之处?   自从他在若水河边带走了折颜的仙身,墨渊便再没有见过东华帝君。虽然四海八荒谣言不断,但墨渊并没有上太晨宫去指责一二,东华帝君对折颜的愧疚之心历来便被他看在眼里。   “东华帝君。”   如果是往常东华或许还能够与墨渊客套一会,顺便慢悠悠的品茶。但是现在他没有心思去享受昆仑虚热情的招待。   “墨渊上神,今日前来有一事相询。”   “帝君请说。”墨渊坐在主上,一如既往的从容优雅。声音很低,却浑厚不失气概。   “上神当初散魂经历七万年方重聚归来,可知这世间有何种力量能快速重聚神魄?又需以何种方式修补裂痕?”   墨渊表面不变,手心却不自然的紧握,他开始质疑东华如此相问的缘由。墨渊没有立即回答,只是带着探究的眼神凝视着他,渐渐的皱起了眉。墨渊想起两百年前东华带走了折颜的仙身,他还抱着执念。   过了片刻他将思绪收回来,说道。“除非有超越父神的神力,并以毁灭自身之法强而迫之。”如今这四海八荒上古之神凋敝,根本没有上神的神力能超越父神。墨渊不及,东华不及。   “神魄裂痕修复极难,传言极地境雪峰有一种通天草,能补元神,结神魄。不过这只是传说,有关此类违逆法则的记载父神在羽化之前都已销毁,我也是偶然听折颜上神提起过。”   东华陷入了一个迷雾之中,父神早已羽化,四海八荒从未出现过一个能超越父神的高人。恍惚之间他觉得这一切仿佛就是一场梦,他沉陷在自己的梦中,分不清现实与梦境。他不想再多问什么,他只想立即去确认,云笙是否真的存在。   “多谢。”   东华对墨渊上神感谢的施了一礼,匆匆的而去,就如同他来时般的匆忙。墨渊久久的坐着,望着东华离开的方向沉思。   折颜。   虽然东华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可在人间已经过去了大半年的光景。   初时东华离去,云笙以为他很快便会回来,人又昏昏沉沉并没太过在意。可当时间过了十天,二十天,一个月,两个月……东华始终没有出现,这让云笙陷入了一种恐慌之中。   他不知东华来自何处,不知要去往何处寻,每一天的度过就仿佛是种沉重的煎熬,他才发现原来他是如此的依赖东华,以致东华的离开令他不知该如何呼吸。偏偏在这种煎熬之下,他的意识变得越来越清晰,人也越发憔悴。   这方变故急坏了云家的一众老小,要将他接回镇上的大宅,可他执拗的不肯挪动,每日依在床上魂不守舍的看着窗外。   东华没想到自己离时冬风将至,归来时又到了桃花开遍的季节。   折颜安静的依在床上,披着一件雪白的外衣,出神的望着窗外,整个人笼罩在一片阴郁之中,失了从前的仪度。   “……云笙。”   云笙以为自己出了幻觉,呆呆的,迟疑了片刻他才木愣的侧过身来。   东华就站在门口,痴迷的望着他。云笙氤氲的满框泪水委屈的落了下来,他匆匆掀开身上的薄被,赤着脚朝东华奔去。东华也同样急迫,他想要感知云笙的体温来告诉自己他是真的存在,这不是他的梦境。   云笙将自己撞进东华怀中,抱着他不受控制的呜咽起来。东华愧疚不已,胡乱的亲吻着他的脸颊,额头。   “对不起,云笙,对不起。”   “东华,东华……”云笙声泪俱下,只能一片一片喊着他的名字。想将自己揉进他的身体,盼望再不分离。   “我在,我在……”   “……我以为你不要我了,东华,我以为你不会再回来了。”   “傻瓜。”东华捧着他的脸颊,望着他满含泪水的眼睛,手指心痛的拂过他的眼睛。“别哭,我在。我不会不要你,不会放下你,不会离开你,就算是阎王也不能将我们分开,我这辈子只要你,只爱你。”   东华庆幸自己没有立即去极地,他让云笙为他担惊受怕,他让他爱的人怅然若失,他让他伤心难过。他痴迷的吻住云笙的唇,告诉他自己为他执迷,告诉他自己对他的沉沦。   云笙甚少如此热情的回应东华的亲吻,他放弃了那些深入骨髓的礼仪廉耻和自尊,他只知道没有东华他便没有了灵魂,没有了生命。   端着汤药的小彦木愣愣的站在门边,不可置信的瞪着一双大眼睛看着他家少爷和东华先生紧密的拥抱在一起,唇舌相缠,间或传出几声低沉的□□。小彦端着托盘的手不断颤抖,药汤溅了出来。东华手臂微动,大开的房门重重合上,吓得小彦身体一抖便丢了手中托盘,惊慌的坐到了地上。   他虽然见过东华先生从他家少爷的房中出来,可他从没想过少爷与先生竟是这种关系,这完全颠覆了他的认知。 第19章 求全(一)   东华轻柔的拂过云笙腮边被汗水打湿的黑发,爱不释手的抚摸着他的脸颊。他大概是累极了,东华吻着他的唇,拂过他的发和脸颊也不见苏醒。□□之后的面孔透着慵懒的薄红,双唇微张,呼吸绵长。东华撑着手臂迷恋的看着他,这是他的折颜,属于他一个人的。   他不知道折颜破碎的神魂是被谁强行聚拢的,他很感谢这个人。他也不知道为何聚拢而来的云笙没有上神的记忆,但他非常享受如今的状态,这个人心里没有大紫明宫的重光,没有青丘的白真,没有昆仑虚的墨渊,他的心中只有东华。   这也是东华极度不自信的地方,他的爱折颜不需要,只有如今的云笙才会接受。   折颜的魂魄占据了这具夭折的肉身,由于魂魄不稳,幼事时常生病,如今他身上的仙力日益增强,凡人的躯体承受不住,便逐渐衰弱。这也是为什么他的魂魄会有被排除体外的现象发生。东华想着,他该带云笙去天宫,天宫灵气鼎盛,对于他的身体更加有利。   小彦小心翼翼的伺候着他家少爷用膳,少爷最近的身体有了很大的起色,只是看见少爷揉着腰身就让他想起那天看到的场景和听见的声音,羞得他面红耳赤。东华迈着步子走来,将小彦吓得一哆嗦,身体抖得如同筛子。   云笙不解的看着他。“东华,你欺负小彦了?他怎么这么怕你?”   东华丝毫不拘谨的坐到云笙身旁,也很是疑惑的打量了小彦一眼。见他一脸的潮红,笑而不语。   云笙这可奇怪了,也不知他们两人在打什么哑谜。   “你们有事瞒着我?”云笙一脸的疑惑。   “少爷,我没有。”小彦慌里慌张的抬起头来,又见到东华明晃晃的笑容。他真想找个地缝钻下去。   “没事,他只是羞的。”东华触近云笙的耳边轻言细语的吐了一句话,云笙的脸顿时红了个彻底。   被小彦撞见与东华亲热什么的,这实在是要不得。而且他那天放弃了隐忍,叫得特别的欢实,这全被小彦听见了?   “你……你……”   “乖,我怎么可能让他听见全部,你的声音只有我能听。”   云笙红着脸假意的咳了一声对小彦说道。“你会看不起我吗?”   小彦连连摆手,又急急摇头,就怕他家少爷误会他的意思。   “……我没有,我……少爷从来没有看不起我,我怎么会看不起少爷。”   云笙寻着东华的手牵着,大大方方向小彦承认。“我爱上了东华,这辈子只会与他在一起,我知道世俗流言蜚语是止不住的,如果你想走我不会拦着你。”   这下可把小彦吓得狠了,一哆嗦就跪在了云笙脚下,眼泪稀里哗啦的流了出来。“少爷你别赶我走,我没有亲人,少爷就是我最亲的人。我这辈子生是少爷的人,死是少爷的鬼。”   云笙无奈的摇头。“我什么时候要赶你走了?你不怕别人说闲话就好。”   小彦啜泣着止了泪。“少爷喜欢的人也是小彦的主人,以后东华先生就是少爷的夫婿,小彦一定会尽心尽力的伺候。”   “小东西,胡言乱语什么?”   东华看了半天这次立即插了话。“好,我记着呢,下次带着你一起去玩。”   小彦忘记了尴尬立即眉飞色舞起来。“谢谢先生。”   云笙又想起自己的父母和兄长,不知会不会被气疯了去,这感情的确太惊世骇俗了一些,但自己甘之如饴。   庄里的桃花开得很是娇艳,云笙抱着凤凰游坐在桃树下静心的弹着琴,清风吹落了一地的桃花,纷纷扬扬,伴着优雅的琴声犹如置入仙境一般。   东华扰了云笙的宁静,捧着他的头便痴痴缠缠的吻了下去。   “云笙,我有件事和你商量。”   云笙一惊,上次东华和他这样说话的时候离开了大半年,在他心中落下了不浅的阴影。   “……东华,你……”   见云笙害怕起来,东华心痛得将他拦入怀中。“……你的身体还缺了一味药。”   “可是,吃了你带回来的药,我已经好了。”他挣出东华的怀抱,在他面前小跑了几步。“你看,我现在精神很好,我能跑能跳,我……”云笙极力在东华面前展现自己好的一面,希望东华不要在为他去寻药。   “别怕,我会带着你一起。云笙,我想问你,你愿不愿意与我一起离开。”   云笙的心放下了一半,战战兢兢的问。“去……去哪里?”   “去一个对你身体有益的地方。”东华走到云笙身边,脸上露出温柔的笑,重新将他抱在怀里。   云笙顺从的拦着他的腰,将头靠在他的胸口。“……去多久?一个月,两个月,还是一年?”   “多久都可以,只要你想回来,我们就回来。”   头顶传来的声音很好听,阳光明媚下,他闭上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睛。   也不知此番离开会去多长时间,云笙想着还是要向父母和兄长告知一声。在东华的陪同下,云笙回到了久违的大宅。   云笙心里很难过,云家老爷和老妇人已经年过花甲,额前的发又白了不少,这么多年来为他操碎了心,如今他却要与东华一起离开。   “爹,娘。孩儿……孩儿爱上了东华,求爹娘成全。”云笙大胆了说出了他与东华的关系,云家老爷的视线在东华与云笙之间巡视了个来回,又看见掩在长袖之下他与东华相握的手,顿时便发了火。   云家老爷气得瞪园了眼,一身戾气呼之欲出。   “混账东西,你再说一遍?”   云笙吓得立即跪在地上恳求,挡着他不让他为难东华。“孩儿爱上了东华。”   云家老爷死得险些背过气去,抄着桌上的茶杯就想砸过去。可临要脱出手去,又不忍心当真伤了他,只能狠狠的砸在桌上,茶水洒了出来。   老夫人一只脚在地上跺了跺,痛心疾首的皱着一张脸,连连说着。“冤孽,冤孽呀。”当初是她求着东华为云笙治病,没想到竟让他们生出感情来。   “笙儿,你……你……枉你读的圣贤书,竟做出如此背德的事情。你让爹娘如何能够成全你?”   东华见不得云笙为了他苦苦哀求,故而强硬的将他扯起了身,护在怀中。云笙开始倔强的挣了挣,可实在拗不过东华的力气只能作罢,只是面容哀伤的垂下了头。   “实不相瞒,夫人,此番我与云笙前来乃是要与二老告别。此事本可不告知与你们,但云笙不想欺瞒二位,所以才实言相告。我与云笙相爱,不碍着任何人的道,我们自不会为此而感到羞愧。”   东华直言不讳,将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出来。 第20章 求全(二)   云家老爷手中的茶杯到底还是摔了出去,一声碎裂的声音响过,将云笙吓得一哆嗦。他惊慌失措的缩紧了肩,脸色苍白,嘴唇紧要,一双本明媚坚定的眼睛涤荡着清澈的泪花,但固执的没有让它落下来。   东华一直挺直着身躯,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样。他见过各种人物,天上地下,妖魔鬼怪,自然不怕这年迈的老翁。只是他乃是云笙的便宜父亲,出于尊重他说话还算客气。   “你……不知廉耻。你虽然救过云笙的命,但在我云府由不得你任意妄为。”   东华自以为说话算客气但还是将云家老爷气得不浅,云家老爷是位有头有脸的富商,他自然不会允许云笙在外头毁掉他的清誉,他毕竟还要脸面。   “我知道你顾忌什么,我说过我将带云笙离开这里,这个世间没有人会知晓我们的关系。”   虽然说得有道理,但并不能消减云家老爷的怒火。本来背德的关系已经让他相当气愤,而今这人还要拐跑他的儿子。   “云笙乃是我云家的子孙,就算死也要死在这个家里。”   云家老爷态度强硬,他不会将云笙与东华在一起,更不会让他离开这个家。云老爷的态度将老夫人吓得直抹眼泪,声音呜呜咽咽的,让云老爷更加心烦。   东华见他态度丝毫没有缓解,周身不免充斥了一股冰冷的气息,顿时便让屋子里的温度冷了下来。   “为了云笙的身体考虑,我必须带他离开。”   比起其他老夫人还是更加担心云笙的身体,病在儿身痛在母心。“先生,你这话什么意思?笙儿的身体……”   东华面容严肃,不带一丝感情,声音冷冷清清的言说。“要治疗他的病,我还需一味药,但这药尤其难寻。只有灵气充盈之地才能稳住他的病情,给我足够多的时间寻药。”   老夫人愁眉紧锁,她胆怯的望了望一脸铁青的老爷,最终还是走了上去。   “……老爷,笙儿……。”   云老爷瞅了她一眼,为这妇人之仁眼中的怒火更加强烈。“既然如此,还不如死了干脆。”   老夫眼中满是埋怨。“笙儿是我生的,我的心痛肉,你这铁石心肠的男人,你不心痛,我痛。”她使劲的拍着自己的胸膛,佝偻的身躯已经不复往昔,腿脚蹒跚,却还在为儿子操心。云笙看着他的母亲声泪俱下,哭得肝肠寸断,眼眶之中的泪终究掉了下来。他推来东华用力护着他的臂膀,泪眼模糊的走到母亲身边,悲痛的跪在母亲脚下。   老夫人半蹲下身,挽着儿子的手臂,哭得更加伤心。   云笙抬起头望着她,声音凄凄的说着。“娘,孩儿不去了,孩儿不去了。孩儿就陪在您身边,孩儿哪里也不去。”   老夫人虽知云笙是个孝顺的孩子,可此时此刻她更加悲痛,只能紧紧的抱着他的头,眼泪仿佛似决堤的江河,簌簌下落,沾湿了云笙的心。“不,你要去。娘希望你能长命百岁,娘希望你能过得幸福。”只要能让她的儿子幸福快乐,即便他与东华的不伦之恋,她能够也必须成全。   “娘。”   “笙儿,娘的好孩子啊。”   云老爷眉头紧锁,苦愁着一张脸,娘俩的哭声撞击着他的心,让他倍受煎熬。他怎么会不在乎儿子的性命,他只是一时之间还无法放下芥蒂。   云家客堂里如此大的动静,惊动了府上许多仆人。他们为了看稀奇而来,并不敢离得太近,只是在窗沿外攀着门窗偷偷的看。云家大少爷和二少爷匆匆忙忙的赶来,见这一大帮看热闹的人立即将其驱散,行色匆忙的走了过来。   初一得见,将大少爷与二少爷吓得呆立在门口,脸色变了几变。云家大少爷云起见状,不免联想到那件事,心里顿时咯噔一声。   云家二少爷名唤云岚是个喜欢游记江河山川的人物,颇富才情,能作一手好画。他每次外出都会画一幅他觉得最美的风景带回来送给云笙,为了抚慰他的心灵,家里人都做了无数的努力。他与云起对视交换了一个眼神,神色看起来都不怎么好。   云起生为大哥,率先走了前去。“爹,娘,你们这是在做什么?三弟身体不好,快起来。”云岚跟在云起身后,帮衬着将云笙扶了起来。老夫人难过的摸着眼泪,不想让孩子看了笑话。“……没事。”老夫人倔强的吐了两个字便住了声,再多说她便又忍不住要哭。   云起搀扶着老夫人到一旁的雕花木椅上坐下,温暖的手掌轻轻拂过她的后背,算是安慰。   “娘,三弟已经成人,以往为他娶妻,他虽然不喜欢但并没有表现出不满,如今他好不容易为自己争取一回,娘,你该为他感到高兴。”   云起灵敏的鼻子已经嗅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他望了一眼父亲沉默的面孔,想来二老心中都有心结。   老夫人脸上露出一个算不上笑容的笑容。“高兴,高兴。老大啊,你早就知道这事了?”见他一点也不惊讶的样子,老夫人不免问道。   云起抿了抿嘴唇说道。“孩儿早就知道了。”他思索了片刻觉得此事已经说开,他还是要做为云笙的助力。“爹,娘可还记得大半年前三弟忽然回到家中,莫名其妙去了祠堂跪了几个时辰,导致旧疾复发的事情?他呀一开始无法接受自己爱上东华先生,为了惩罚自己也为了赎罪才跑去祠堂罚跪。”他不由得感叹一声,他这三弟这辈子就没有过过一天好日子,病痛缠身,忍受了将近二十年。没成想这感情也不顺畅,竟与女人无缘,偏偏走上这条艰难的道路。   “东华先生是个有真才实学的人物,他能够医治三弟的病,没有人比他更适合守护在三弟身边。”云起还是比较信任东华,这人对云笙的爱意他都看在眼里,不得不说他是个好男人。   云岚侧身瞅了一眼沉默的站在一旁的男人,他表情沉闷,眉间微颦,眼帘微微下压,充斥着愁闷的气息。他的眼睛一直停住在云笙的身上,眼神坚毅而又带着几许痛苦。云岚的眼珠动了动将自己的思绪找了回来,他时常在外走动,也结识过不少江湖朋友,像东华这样的男人他还从未见过。说不出有什么不同,但就是感觉他身上有一种让人崇拜的气息,仙气缭绕,朦胧淡雅,而又感觉其中含着一股子戾气,相互交融,不知是善是恶。 第21章 流言蜚语   顽固的云老爷最终没有妥协,云笙要随东华离开的心也受到了动摇,此事便耽误了下来。   他想着父亲和母亲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够康健,他便同东华商量着等到父母百年之后再走,也算尽了孝道。   东华听了他的提议眉间动了动没有答话。为了让父亲同意他与东华的事情,云笙便留在了大宅,一方面多与父母相处,一方面打算死磨硬泡让父亲松口。   可是时间一长,外加上府上人多口杂,这事便被传扬了出去。   外面传言纷纷,各种鄙视和诋毁的言语沸沸扬扬。云笙居于府上甚少外出,自然不知外面已经闹得不可开交。连在生意场上云老爷与云家大少爷云起也受到影响,各家商人将云家当着一个毒瘤避而远之。但回到家之后所有人都闭口不谈府外的事情,表面还挺和谐。   云笙有足够多的时间陪着母亲说说笑笑,日子过得顺畅,只是老夫人见云笙勉强留下心里不免惆怅,往往看着云笙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云家几代经商积累下不少的财富,自然这宅子也建得那叫一个气派。宅子里有一处巨大的荷塘,岸边种满了云笙喜爱的桃花,一条曲折的石子路延伸到一处建在水上的水榭,云笙扶着老夫人慢悠悠的走在石子路上聊着天,老夫人一只手一直按在云笙搀扶着她的手背上,脸上带着慈眉善目的笑容。   “娘,这里的桃花真好看。”   老夫人笑着点了点头。“还不是你这孩子,从小就喜欢桃花,又没什么机会能够与你大哥二哥出去踏青,这满满的桃花都是为你而种。”老夫人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开心的事情,轻拍了两下云笙的手背。“小时候啊,你大哥二哥还说为娘的偏心,与我置了好些时候的气。”   云笙也随着笑了起来。“哥哥们这么小气。”   “那可不,小时候一个个都犟得像头牛,就你最乖巧。”老夫人很欣慰有这么个听话的儿子,只是想到如今的境况又不免心力交瘁。她在心中默默叹息了一声,不免担忧的问。“笙儿啊,东华先生对你好吗?”   云笙知晓她担心什么,儿行千里母担忧。   “他对我很好。”   老夫人沉默的咽下胸口的闷气,望着远处意味深长的感叹。“那就好,那就好。”   在她心里只有儿子幸福比什么都重要。   “娘,儿子不孝让你担心了。”   老夫人虽然心中感伤脸上却露出了几丝笑意,安慰的又拍了拍他的手背。   “我的儿子最是孝顺,最是乖巧。走,陪为娘的去那边看看。”老夫人指了指不远处的水榭。水榭包裹在一片桃花林之中,三面桃花,一面春水,景色宜人。   水榭边上有三五偷懒的仆人正躲在一边七言八舌的说着话,口中谈论的无非是最近传得沸沸扬扬的云家少爷的事。   “外面都传遍了。”   “现在出门都要受到别人的白眼,连买菜的阿婆都避着我。”   “三少爷怎么这般不知廉耻竟然和男人好上了,败坏门风。”   “我听说这样的男人脏得很,比青楼的娼妓还下作低贱……”   云笙扶着老夫人缓步走开,正好听见这番话。老夫人气得浑身发颤,深陷的眼睛似乎瞒着火花,喉咙里嘶吼了一声。   “闭嘴。”   这声愤怒的声音将这群人吓得惊慌失措,慌慌张张垂下头,哆嗦的跪着,不敢有丝毫的放松。   “这话是谁说的?”老夫人声音强硬,带着不容违抗的怒气。   跪着的仆人大气也不敢出,哆哆嗦嗦的你看我我看你就是无人开口。   “非议主子,满口污秽,都给我滚出云府,从今往后不要让我再看见你们。”   云府的这份差事对于他们而言已经算是一份比较体面的工作,为了养家糊口轻易丢不得,如今要被赶出府邸才开始磕头求饶。   “……夫人,小的们知错了,求夫人开恩不要赶我们走……夫人……”一声声求饶声不断,老夫人态度强硬丝毫没有转圜的余地。   “夫人,我们不该私下讨论主子的事情。口言污秽,辱骂了少爷。还请夫人开恩,饶恕我们这一次。”   这跪下的仆人见求夫人无望,便将心思打到了云笙身上,云笙心中很难过,他虽然想过结果可没想到有人竟拿他与娼妓做比。   “少爷,小的们知错了,求少爷开恩。”   老夫人担心儿子会受到影响没有给云笙开口的机会,拉着人就走。身后苦苦的哀求声不息,渐渐被抛在了脑后。   本是一场愉快的赏花,不曾想草草收了场。   当日老夫人硬要外出去找人评理,云笙劝不住,只好跟了去,出门之后他方才明白人言可谓,这件事为他的家人造成了很大的困扰。他的父亲和兄长每天在外承受着别人的谩骂,回到家却笑脸盈盈的笑着。老夫人与人发生了争执,当即被气晕了过去。找了几位大夫都摇头叹息,放弃了医治。   这几日东华像是与大少爷云起建立了不一般的友谊,常被云起找去,聊天,喝茶。其实云起就是在与东华商量对策。云笙也是一个倔强的主,父亲不松口他绝迹不会答应与东华离开。   外面的流言东华自是知晓得一清二楚,对于云笙他们都缄口不言,却不知府上的下人管不住自己的嘴,早已经流入了云笙耳中。   老夫人被人气晕了,大夫说气急攻心,外加老夫人本身身体已经不利索,已然到了回天乏术的地步。这么大的事情已然有人通知了云起,当即将他吓得不敢有丝毫的停留便与东华一起赶了回来。 第22章 真相   云笙跪在床头六神无主,东华矗立在门口,他看着云笙痛不欲生的样子心中不免动荡,他知道如果云笙的母亲因此事而死,云笙这一生都不会快乐。他是天神不能轻易插手凡人的命数,如果他硬要插手天君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云笙。”东华看不得他伤心难过,而如今的境况他只能依靠东华,他慌里慌张的爬起来跑到东华身边紧紧抓住他的衣袖。   “东华,药呢,把药给我。”东华上次带回来的药并不多,也不过小小一瓶,这一瓶之中也只有区区五粒。云笙吃了一粒,还余下四粒。他听东华说过这药是仙药,能活死人,肉白骨。   东华并没有迟疑将药给了云笙。老夫人如今人事不知无法下咽,云笙立即让人准备了一碗清水,将药溶于水中,由于紧张,手一哆嗦便将瓶中的药全部倒了进去。这个时候他也顾不上其他,将药给老夫人灌了下去。东华看着他的动作,要制止的话半天说不出口,就怕他抗拒。可这药对于凡人而言本就太重,一粒就够,太多反而有害无益。   “够了,云笙。”这融入水中的药水还剩下大半碗,东华按住云笙颤抖的手,将药碗从他手中夺去。“没事的,有我在呢,夫人已经吃了药,不会有事的,相信我。”   云笙一开始还能忍住自己的泪醛强自苦撑,忽然被人分担了苦楚再也遏制不住的大哭起来。   他深知自己没有损害过任何人的利益,从来没有在背后议论过别人的是非,为何世人无法包容他的感情。云笙想起,自己从前受固于伦理纲常,礼仪廉耻不敢正视自己的感情,迂腐不化,与这些无知的人也相差无几。   老夫人奇迹的醒了过来,由于思虑过重,云笙却又病下了。   云笙昏睡之下不断被梦魇缠绕,浑浑噩噩不得安稳。东华从天宫带回来的药被云笙给糟蹋了,如今也不能用仙力。   “先生,笙儿……”   东华坐在床头一双眼睛凝视着云笙苍白又因梦魇而溢出的冷汗,看起来虚弱而又无助。见东华先生也没有了办法,一屋子的人才慌了神。   东华深深的看了一眼,连最是抗拒他的云老爷也愁着一张脸。东华走到他跟前郑重的拱手一拜,这世间能让他行如此大礼的人屈指可数,但他并不觉得低下。   东华这一大礼让云家老爷知道他这是有求于自己,求的无非是自己的儿子。   “我要带云笙离开。”   这次他说得很是认真,不容有商议。他必须有要带云笙离开。不管是为了他的身体,还是外面的流言蜚语,他都必须带云笙离开。   云老爷眉间的褶皱丝毫没有松懈,反而越皱越紧。“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东华是这屋子里最高的人,带着微微的俯视,一身威严,表露无遗。“实不相瞒,我乃九天之上东华帝君。”   九天之上是什么地方?吓得云老爷腿弯一软,险些跪下身去。不过他心中仍然在泛疑,猜想着东华的说词是否可信。其他几人都受到了不同的惊吓,偏偏都按耐住了性子。   东华又说道。“两百前有一上神为熄天族与鬼族大战而陨落,众神皆以为世间再无他的痕迹。一年之前我下凡游走,偶然与之相遇。”   他们自然能够听出东华说的这个人是谁,云起向东华施了一礼,问道。“先生说的这个上神是云笙?”   东华点了点头。“云笙乃天地之间第一只凤凰,实乃凤族之王,是以常能引百鸟朝凤。”   这番话让云家人信了几分,云笙出生的时候天有异像,喜鹊绕梁三日不去。而后弹琴颂歌总能吸引百鸟倾听,那场面至今还让人难以忘记。   “这……”云老爷不免要磕头跪拜祖先,祖上积德才能让上神托身入云家,这是多么光彩的一件事。   “先生,你既然是神仙你一定有办法能够救云笙?”老夫人不管他从前的身份是多么显赫,她只认她的儿子云笙。   “凡人的肉身太过弱小,不能承受上神强大的仙魄,所以他的身体一直羸弱,只有天族灵力鼎盛之地方可延缓衰弱,让我有足够多的时间寻找到能治好他的药。”东华没有说他们的孩子早在出身的时候就已经夭折,云笙借助这个肉身存活下来,成为他们的孩子,受了他们十几年的关爱,自然便是他们的孩子。   老夫人将这方劫难都算在了云老爷身上,如果不是云老爷太过执拗耽误了太多时间,也不至于让孩子忍受这过多的痛苦。   云起虽然畏惧在东华的身份之下,但有个猜想让他感觉很不舒服。   “先生接近云笙是因为他是上神托身,先生喜欢的是九天之上的那个上神还是这普普通通的云笙?”   东华的心忽然彷徨了起来。他一直将云笙当着折颜来爱,却从没有将他当着折颜看待,他们虽然是同一个人却又有很多不同。   东华忽然笑了起来。“这又有什么关系,我知道他是云笙。”   “希望你会一直如此爱护他,守着他,别让他伤心,别让他孤独。”云起转身看向他的父亲。“爹,这就是缘分。你看,云笙娶的几个妻子总没有一个好结果,也许云笙一直就在等他。”   云老爷心里怎么想就这么说。“他是仙神,我想拦也拦不住。”虽然东华是神仙却没有强势而为,也算给了他足够多的尊重。   “云笙想要得到你们的认可和祝福,你们是他的家人。” 第23章 天宫   云笙在朦胧之中感觉自己身处在一片桃花之中,桃花纷飞,美如蝶舞。脚下铺了一层娇艳的桃花,踩上去软绵绵的,仿佛走在云层之中,沉沉浮浮,难以迈动,一时之间让他很是慌乱。他急了,便挣扎了起来,可四面八方的桃花忽然如利刃一般向他涌来,犹如一阵飓风,将他卷入乱流之中。   云笙在一阵惊恐之中睁开了眼,呼吸急促,神色慌乱。他环顾着四周,所见的是一个陌生的地方。屋子里的东西很是简单却透露着一股沉淀而出的美感,没有复杂的雕花和摆设,却不让人觉得单调,反而透露着一股清冽淡雅的气息。云笙疑惑的坐起身,却见小彦枕在矮桌上睡得安稳。   东华还是那一身紫衣,一动一静皆如一幅画卷,他见云笙已经醒来神色茫然,脚步便快了一些。   “云笙。”   小彦被东华的声音吓得一惊,一下子便清醒了过来。“少爷。”   云笙见到东华心里像是被下了一颗定心丸,急迫的翻身下床朝他奔去。   “东华,这是什么地方?我们……”   “别急。”东华将他拦入怀中轻声安慰。“这是我以前住的地方,你答应要同我来的。”   “可是……”云笙抬起头一脸排斥,他明明答应要在父亲母亲百年之后再走,如今怎么一觉睡醒就来了这里?而且母亲的病好了吗?父亲是不是还在生气?那位流言蜚语会不会……总之他有很多忧心的地方。   “没事,你看,这是你父亲给你的,他同意我们在一起了。”   云笙有些怀疑的看着东华手中的信件,将信将疑的接了过来。   云笙一看便知这的确是他父亲的字,笔锋刚硬,一气呵成。   “父亲同意了,可是……我还没有与他们道别。你怎么……”云笙皱着的眉丝毫不见放松,对东华充满的责怪。   东华有些冤枉的笑了笑,按着他的双肩安慰。“好了,别生气,你想回去看他们,我们随时都能回去。”   云笙的脸色这才好了一点,不过对东华还是有些埋怨。“远吗?要长久才能到?”云笙想着从前东华带他去了很多地方,可这里却从来没有来过,那一定是比从前去过的地方都要远。   东华宠溺的笑着。“不远。”   小彦歪着脑袋点了点。“少爷,真的不远,唆的一下就到了。”   小彦是东华专程带来照顾云笙的,他对云笙忠心,云笙又习惯他在身边。这天宫中虽然仙娥很多,可东华不想让她们与云笙见面。这是太晨宫中东华帝君的寝宫,连司命都没有进来过。东华已经吩咐宫娥这处没有他的允许外人不得入内,理所应当的成为了又一座琉璃塔。   云笙到不在乎在什么地方,不过自从来了这里之后的确让他感觉轻松不少。而且这太晨宫里的风景很美,清幽静谧,有东华陪伴过得很是开心。   太晨宫里总是传出美妙的琴声,常常见到上空盘旋着成群的鸟儿,这事很快便在天宫传扬来了。   四海八荒都知道,折颜上神的琴声美妙绝伦,常能引来百鸟朝凤,那场面是千载难逢的壮观。这四海八荒折颜上神的琴艺无人能及,能唤来百鸟的更是屈指可数。如今这异像横生,不免让人好奇。   也就一天的时间,东华便遣了大半的宫女,而且这东华帝君与青丘白凤九的婚事刚传开,东华帝君便有此动作让人费解。这忽然又有异像生在太晨宫,当真是让众仙好奇不已。   天族的三殿下连宋听了这些个传言也生出了些好奇,便想着去探探究竟。他从前与东华帝君走得极近,可又从来不曾见过东华帝君抚琴,琴倒是有一柄,可从来不动,很多时候都是默默看着。他猜想难道东华帝君金屋藏娇?越想他觉得越有可能。   如果这个人真有本事引来百鸟,那也还能入眼,想到这处他便有些兴奋。可惜的是他见到的只是东华帝君一人,太晨宫根本没有其他人。   东华自然防备着连宋,这人行为放纵,不受束缚,如果让他见到云笙恐怕不得安生。   这几日里云笙弹琴他武剑,诚然一对让人羡慕的碧人,日日笙歌,潇洒妙哉。   东华毫不客气的撵走了连宋,回来的时候云笙正撑着手臂躺在软塌上睡着,他的眉间微微皱了皱又放松下来,似乎是做了一个梦,嘴唇动了动,又止了声。   东华轻声走到了身边,半蹲着身凝望着他。云笙在梦里追着一个人,一个身着一身红衣的男子,看不清他的样子,却被他吸引着无法放弃追逐。   云笙似乎不知疲惫,也不知时光流逝,他拼命想要追上他,可一直相隔着不近不远的距离,无论怎么使力都跨不过这段横沟。   他忽然踩在了一个下陷的水洼之中,脚步一顿便惊醒了过来。   他很失落,但睁眼便看见东华宠溺的笑容,他收起自己的失落笑了起来。   “东华。”   东华坐到软塌上将他揽入怀中,亲吻了他的额头。“做噩梦了?”   云笙蹭了蹭东华的胸口,说道。“没有,只是梦见了一个穿红衣服的人,可惜没有看清他的样子。”   东华没有立即回话,云笙的记忆开始松懈,是否就要恢复折颜的记忆?   “看样子做了一个美梦。”   云笙呵呵的笑了起来。“那当然。”   东华附和着他的笑,将他压回到软塌上。“有多美?”东华触近他的鼻尖,声音涟漪。   “比星星还美。”   东华轻轻含住他的嘴唇吸吮,或轻或重,进退有度,将云笙挑逗得失了冷静。他双手从东华的双肩穿过紧紧勒住他的头,洋溢着无限的热情。   这个吻激化了两人身边的温度,变得难以消减。所谓温饱思□□,最近日子过得太过舒畅,连东华都快忘记还要他事未办,咬着云笙就想来场风华雪月的浪漫事。   云笙及时收住了脚推了推东华,东华一向不会强迫他,便意犹未尽的将他放开。   “我现在全身都痛,你别折腾我了。”   云笙的声音很低,脸上羞红了一片。想着与东华肆无忌惮的寻欢作乐,让他觉得羞耻不已。这一旦得到了认可,没有家人的阻碍,这□□就像开了闸一般,想起来他都觉得不像自己。   东华得意的笑着。“揉揉。”   这哪是是揉揉,分明就是无耻的占尽了便宜,偏偏云笙还很喜欢。 第24章 男人?女人?   一个地方呆的时间长了不免就会烦闷,特别是这么大一个地方只有东华,云笙与小彦。云笙不免开始疑惑,东华这个地方给他的感觉很不一般,品味高雅,随便一件摆设就是他从未见过的优美奢华,一开始沉迷在东华的柔情之中,这时间久了他才想起东华没有告诉他这是什么地方。   “东华,你到底是什么人?我感觉你不像普通人,难不成真的是神仙?”云笙依在东华怀中漫不经心的问。   “你猜?”   “或者这里是狐狸洞?东华你是狐狸精吗?”云笙回过身目不斜视的盯着东华一个劲的瞧,就想看出点什么。这可把东华逗乐了。   “你说是什么就是什么。”   过了大半个月的时间,青丘白家老二这只真正的狐狸精——不,是九尾狐为商议帝君与凤九的婚事来到了太晨宫。这位白家老二白奕,对女儿的婚事特别上心,上次见东华帝君的时候,他是厚着脸皮来求帝君娶了他的女儿,偏偏还被帝君强硬的拒绝了。如今再来让他有些扭捏,好像凤九已经嫁不出去了,非得往这太晨宫塞。   这次东华帝君还是坐在那个位置上,司命陪在一旁,白奕先是见了礼,坐下身来品了品茶,胡乱聊了几句,还没有说到正题上,忽然一个年轻的男子慌慌张张的跑了出来。   “先生,先生……”东华见他如此惊慌,料想是云笙出事了。   “有事与司命商议。”   顾不上白奕不睦的眼神,东华已经起身离去。   白奕与司命对视一眼,这可是相当稀奇的事情,头一回见东华帝君失了风度和冷静。   而且刚刚那是个凡人?   云笙最近总是做梦,在梦中追逐着别人的影子,今日他终于看清了那个红衣的男子,不是因为他身着红衣,红衣乃是被鲜血染成,当即便将他吓醒了过来。   他的梦境好像能连在一起,漆黑的土地,静静的河流,低沉的天空,嘶吼的杀戮声,还有那座雄伟奇特的黑色宫殿。   东华赶过来的时候云笙正睡着,但睡得并不安稳。   “怎么回事?” 他出言询问在一旁的小彦。   “少爷忽然说头晕,然后就晕了过去。”当时可将小彦吓惨了,慌不择路的跑了出去。   东华用了仙力探入云笙的魂识,魂魄之中的裂痕竟然扩大了,东华心中一凛,生出几丝恐惧。   这是为何?   睡着的云笙嘴角哆嗦着,不知是在说着什么胡话,东华心痛的抚摸着他的脸颊,触近了耳朵。他听清楚云笙口中的呓语,一声声不知所措的重复唤着——重光,重光。   东华心里像是被千刀万剐般的绞痛,每一寸皮肤每一寸灵魂都在叫嚣着,撕裂他的皮肉。这般难言的痛处让他的呼吸变得艰难,只能深深的将一切悲苦压进心底。   即便是散魂归来他还是忘不了他,这个人就像一个魔咒横在他们之间,像是一个打不开的结,越绕越乱,越缠越紧。   东华从没有想过要怎么面对恢复记忆的云笙,可如今现实残酷的摆在他面前。   “东华,你怎么了?”云笙从梦中醒来便见东华失落而又悲伤的呆坐在床沿,一双眼睛空洞无物,好似失了灵魂一般。   东华被他安慰的抚摸惊醒,紧紧抓住他微热的手掌贴在自己脸上。   云笙看着他的样子有些困惑,发生了什么大事才会让东华如此失落?   “——云笙?”   云笙安慰的咧嘴笑了笑。“是我,我在。”   东华这才安下了心,他的云笙还在。“云笙,我爱你。”   云笙看出来原来东华是害怕了,他又想着是不是自己又让东华担心了。   “东华,对不起。”云笙很自责,如果不是自己这般病弱,让东华操心不已,他也不会这般难过。   他将自己靠在东华怀中,深深的吸着他身上冷冽的香气,脸上笑容满面。   “东华,别担心,我现在过得很幸福。”   东华觉得自己是个可怜的丑角,胆战心惊的过着每一天,害怕他恢复记忆之后毫不留情的离去。   因为记忆的松懈,魂魄裂痕加剧,这般下去,这具肉身死去,云笙的灵魂也将再次离散。   东华是矛盾的,他既不希望云笙恢复记忆,也不想看他灵魂消失,不管是什么选择,他都将会失去云笙。   但是过去痛彻心扉的感觉他不想再体验,重光已经身归混沌,不管是折颜还是云笙都只能是他的。他下了一个郑重的决定,后路如何他都将坚持到底。   通天草!   传说之中极地苦寒之地的通天草,不知是否真的存在?这是云笙最后的希望。   天族三殿下最近有事无事就路过东华帝君的太晨宫,亲耳听了一回那美妙的旋律。当真是听此一曲,洗去烦忧,连心境也开阔不少。不过最近这曲子变得有些哀伤,充满离别的愁绪。   连宋拉了无所事事的司命询问。“太晨宫的这位弹琴的女子你见过吗?”   司命最近忙着呢,也就连宋闲得发慌。不过说起这位弹琴的人被帝君如此重视,让司命为凤九捏了一把汗,这人还未嫁到太晨宫已经被别的女人占据了位置。   “呸,我没说过弹琴的是个女人?”要是万一是个男人呢?帝君见他能弹妙音才让人住进太晨宫也说不准。   连宋用手中折扇敲着手掌。“难不成还是男人?”他望着眼前的宫墙露出兴奋的笑容。“这琴声中透着一股哀思,分明就是思恋情人。难道说这人是被帝君强行掳来的?还是说帝君不在太晨宫?”   连宋雀跃着想一探究竟。最近各种传言沸腾,都可以写成一大本话剧了。   连宋看向司命,一脸为他惋惜的神态。“连你都没有见过这个人,你难道不好奇吗?”   司命被噎了一下。“不就是个凡人有什么好好奇的?”   这可是个大讯息。“还是个凡人?”   这让连宋想起夜华,当初将素素藏在俊疾山中,如今东华帝君将人藏在太晨宫中,真是惊人的相似。   他又想着夜华是为了防备天君,而帝君又是防着谁?青丘?青丘还不至于让帝君如此防备。想到这里他就越加想要知道这个人是谁?有什么特殊之处?   “我可告诉你,被帝君发现了可有你好果子吃。”   连宋能怕什么?他啥也不怕。他现在就想知道东华帝君的秘密。他朝着司命眨了眨眼睛说道。“你当真不去?”   司命使命的摇头,这种捅篓子的事他还是不干为好,如果被帝君发现,罚他下凡立个劫什么的太吓人了。 第25章 金屋藏娇   如今太晨宫的仙娥少了很多,连宋要进去当真是一路畅通无阻。只是临近浮迷殿的时候被一道仙障给拦了下来。这浮迷殿是东华帝君的寝殿,没成想帝君竟然将人藏在自己的寝殿之中,这金屋藏娇是没跑了。   东华帝君的仙障岂是他能打破的,试了几下纹丝不动。他在这里搞破坏也不见东华帝君身影,他想着帝君还真不在太晨宫里。   连宋是个有毅力的人,见这个方法不行便只有智取了。   这个时候的浮迷殿又响起了那让人如痴如醉的琴曲,连宋从识海中化出一柄玉笛,附和着曲子吹奏起来。   浮迷殿的琴声停了下来,很快一个身影探出殿来,眼中带着殷切的渴望和眷恋。等他看清这人不是东华的时候又有些失望,眼中灵动的光彩忽的荡然无存。   连宋先还在为自己的足智多谋感到得意,当他看清那人的时候,脸上的笑容僵硬的收了起来,腿脚有些发软的向后退了几步,险些就形象全毁的坐到地上。   云笙见这人一声素衣,长相俊郎,面红齿白,当真是个翘儿郎。只是不知他见着自己为何会吓得连连后退,好似自己是个大恶人一般。   这是来了这处云笙见到的第一个人,心中的惆怅稍减了几分。   浮迷殿前有九级台阶,用冰冷的大理石砌成,台面打磨得十分光滑。云笙站在台阶上,连宋站在台下,两人对视着彼此,看了良久。   连宋一个激灵的找回自己的意识,慌里慌张的朝云笙拱手以拜。“——折,折颜上神。”   这也不怪连宋失态,实在是惊吓太大。四海八荒都知道折颜上神两百多年前在若水河畔陨落,如今这人忽然出现在太晨宫,当真是让人匪夷所思。他想着难道折颜上神是诈死,为了瞒住鬼君擎苍?而且当年也的确是东华帝君藏了折颜上神的仙身,这样想来倒又合情合理。   云笙不免好奇,自己真的有那么像折颜吗?连这刚见面的陌生人也将自己错认为是折颜。他心情有些不快,神色郁郁,让连宋以为他触犯到了折颜上神,心中打着鼓。   云笙柔润的声音响起。“你是谁?”   连宋咽了一口唾液,又疑惑的抬头看向一身白衣的云笙。他在心中不断猜想,折颜上神失忆了?竟然问他是谁?   他虽然与折颜上神交际不深,那也算是见过很多次面的人,而且青丘白浅与夜华的婚事还是他与折颜上神一起促成的,没理由只过了几百年就忘记了。不管怎样他觉得他应该重新介绍一下自己。   “小仙连宋。”那什么天族三殿下这样的身份在折颜上神面前根本不够看,他就默了下来。   不过云笙听清了他自称小仙。“你是……神仙?”云笙心中震惊不小,脑子懵了一瞬问道。“东华呢?”   “东华帝君?”   “……帝君?”   “对呀,东华帝君曾经是天地共主,如今退居太晨宫,在天族连天君都要礼让三分,是少有的几位身份崇高的上神。”   连宋恭敬的做了一番解释,此刻他确信折颜上神失忆了,就像曾经的素素那样。   云笙的脑子有些胀痛,他曾经将东华当着修行的道士,又想过他是个厉害的妖怪,也怀疑过他是个下凡的神仙,却不曾想他竟然是这天上的帝君,身份尊贵得他几辈子也攀不上。   他的脑子一抽一抽的痛起来,将他脸上那点好不容易养出来的血色给吸了回去,霎时便苍白一片。   连宋也不知道他怎么了,看他忽然如此痛苦想靠近一看究竟,忘记了还有仙障这回事,生生撞在仙障上被弹了回去。连宋在心中连连诽腹着帝君干这缺德事,震痛了他的脑子。   “折颜上神……你没事吧?”   云笙需要冷静冷静,他没有理会焦急的连宋,拔腿便退回了浮迷殿。   连宋有心无力的眺望着他消失的地方,良久都没有动作。   小彦去准备了一份膳食进来,就见他家少爷一脸茫然无措,眼神呆滞的坐在案前。   “少爷。”小彦小心翼翼的将膳食放在案上,轻轻唤了一声。   云笙抬起迷离的眼神望着他问。“小彦,这是什么地方?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只有我一个人被蒙在鼓里。”   小彦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少爷,你不要胡思乱想。我知道先生是神仙,先生向老爷、夫人、大少爷、二少爷坦明了他的身份,他不是成心不告诉你的。”   云笙很是伤心。“东华用他的身份压迫父亲同意我们在一起的对不对?”   小彦愁着一张脸,险些就要被急哭了。“不是的,是先生求的老爷成全,当时先生都快要给老爷跪下了,老爷被感动就同意了。”小彦最后添油加醋的将那天的事情说了一遍,说得尽量煽情一些,让他家少爷感念东华先生的好。   东华身份尊贵,竟然放低身份祈求一届凡人,这对他而言本身就是放低姿态的屈辱。云笙觉得自己糟糕透了,他被东华全心全意的保护,如今竟然闲得胡思乱想。   “东华是神仙,他可以活很久很久的。”而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   “少爷,你别想那么多,先生说了,我们在天上也可以成为神仙的。只是成为神仙都要立劫,所以得先养好身子。”   云笙似懂非懂的应了一声。又想起东华出去这么长时间还没有回来,不免让人担心。   极地是个布满风雪的地方,除了常年不化的积雪,还有呼啸的狂风,就算是东华这样得神仙也被风吹着迷了眼。一片白茫茫之中,一个孤独的人影显得缥缈弱小,要寻找一株小小的通天草更显得渺茫。   虽然他是上古天神,有很多自然法则还是不能违背。他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他的身体被冰雪冻得冰凉,脸颊在呼呼的冷风中被吹得僵硬,他却还坚持着一步一步的走着,在身后落下一个个深陷的脚印。   他必须要坚持,这是云笙的命。   也是他的命。 第26章 祸事(一)   云笙这两日对折颜很是好奇,他想知道他与折颜到底有多像。他想起了那个俊俏的连宋公子,那人行为优雅,气度不凡,或者可以从他口中得知折颜的事情。   云笙过了两日再走出浮迷殿大门的时候就见到连宋在大殿门前徘徊。连宋见到云笙立即兴奋的上前两步见了礼。   “折颜上神。”   连宋已经在这出等了两日,既然帝君如此周密的保护着上神,他自然也不敢将这事传扬出去。那日见上神有些不适,一时担心又不敢离去。   “我不是折颜,我叫云笙。”连宋茫然不解的抬头看向他,身上穿的不是折颜上神喜爱的红衣,神色言谈也多有不同,不过这大概是因为失忆的结果。云笙见他不信,又说道。“我与折颜有那么像吗?”   连宋两日之前被眼见的这个‘折颜上神’吓得惊心,如今方才敢仔细探知他的身份,这人竟然是个凡人。得知他不是折颜上神之后连宋大大松了一口气,那份拘谨也消失了了几分。   可是这世间竟然有如此相似的两个人。   “你……。”连宋笑着靠近了几步,被坚固不破的仙障挡了回来。云笙忍俊不禁的笑了起来,他这样子当真是有些滑稽。连宋尴尬的摸了摸鼻子,还红了脸。   “你进不来?”   连宋半响才恢复从容淡定,抬头朝着云笙诽谤帝君的不近人情。“帝君设置了仙障,我法力低微打不破帝君设置的仙障。”   云笙抬腿想要走出去,但东华说过让他不要出去,既然这里是天宫,他一介普通凡人应该不能随处乱走,他想了想又收住了腿。   “东华不让我出去,天宫与人间一样吗?”云笙兴致勃勃的问,连宋也闲得无事便与他聊了起来。   浮迷殿的西面屹立着一座富丽堂皇的琉璃塔,塔身高约百丈,它傲然而立,又显得孤单冷冽。从浮迷殿望去,好像是一座巍峨的通天梯。   “那是什么地方?”云笙向连宋询问,连宋顺着他的手指看去。   “那是琉璃塔,太晨宫的禁地。”这琉璃塔两百年前被帝君封闭,除了他无人能够靠近。天宫有传言,东华帝君将折颜上神的仙身藏在太晨宫琉璃塔中,就算是这样,也无人敢去一探究竟。“两百年前东华帝君带走了折颜上神的仙身,所以我一见到你还以为你是折颜上神。”   “东华与折颜的关系是什么样的?”   连宋思索了一下,除了都是远古上神之外,他还从未听说过东华帝君去过十里桃林,而折颜上神也甚少上太晨宫。“这个嘛,我觉得他们关系不及折颜上神与墨渊上神。帝君久居太晨宫,折颜上神居于十里桃林,他们几乎不怎么见面,应该算不上好也算不上不好。”   可东华对折颜却十分了解,他说过折颜对他很重要,这让云笙更想见到那个传说中的折颜上神,想亲眼看看他们之间到底有多么相像。   “谢谢你给我说了这么多天宫的事情,你在这里没有关系吗?”   “没事,神仙都很闲。”   这几日云笙都这样与连宋说着话,时间久了便想与他抵足而谈,难得有个说话的人,过得还算舒心。   不过东华一直没有出现,云笙到底还是开始惊慌起来。   这日连宋姗姗来迟等得云笙担忧不已,他以为连宋不会来了。连宋来的路上遇上了夜华的表妹,拽着他硬要询问帝君的消息。这丫头明知帝君就要与凤九成亲还不放弃,也算是有毅力。   “你今天迟到了?”   连宋连连咽下喘出的粗气,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就被身后的声音给止住了。   “哼,原来你竟然跑到这里来了?这不是……”来人是是夜华的表妹织越,连宋打了一个激灵,险些就要昏过去。   织越抬头看见了立在那里的云笙,云笙也看见了她。织越是个俏皮的小姑娘,打扮得花姿招展,容颜如花,带着几分稚气。她指着云笙张着嘴半天吐不出一个字来,眼睛瞪得溜圆,仿佛见了鬼一般。   “你……你……。”   连宋匆忙的捂住她的嘴,低声在她耳边警告着。“这件事千万不可传扬出去,否则有你罪受。”织越似懂非懂的连连点头。   连宋带着歉意的朝云笙笑了笑,然后介绍道。“这是天族太子夜华的表妹织越公主,你就叫她织越就好。我不知道她竟跟了来,你别介意。”   云笙将连宋的局促尽收眼底,然而释然的笑道。“没关系,东华没说不可以见外人。这里只有我与小彦不免无趣,能见到你们我很开心。”   织越嘟着嘴若有所思的问。“你不是折颜上神吗?”   织越虽然只见过一次折颜上神,但是上□□头那是响当当的,自然耳熟能详。而且这个人太像了。   “我叫云笙,是个凡人。”   “凡人?帝君为何要将凡人带入太晨宫?”   云笙无法直言脱出他与东华的关系,又不能糊弄过去便说。“东华是我的救命恩人,他说我的病只有在灵气极盛的地方才能得到缓解。”   “帝君呢?”   织越相思若狂,她已经许久不曾见到帝君的身影。   “我不知道,东华已经离开许久,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我本想向你们询问他的行踪,你们也不知道吗?”   织越与连宋对视了一眼,帝君的行踪恐怕整个天族都不知道。   织越到底还是个小姑娘,有一股坚持到底的韧劲,又能豁达放开。既然帝君不在,她也不过多追问。   这浮迷殿是帝君的寝殿她还从未进去过,如今帝君不在,便是最好的机会。没等到连宋开口提醒织越已经撞在了坚固的仙障之上。   “这是什么东西?”织越捂着自己的头,一脸愤慨的大吼。   连宋叹息一声说道。“这是帝君设下的仙障,就是为了防备你这样的小女子。”   织越受到了不小的打击,对着这阻隔她的仙障手舞足蹈的耍疯。“有本事你破了帝君的仙障啊?”   “我没本事。”   云笙看着这两人斗嘴,觉得有趣,忍俊不禁的笑了起来。他走下台阶,伸手想要抚摸这让连宋和织越都受到打击的仙障,可他触手之处什么也没有,他疑惑的向外探了探,脚下没有踩稳竟然跌了出去。   “小心。”连宋眼急手快的将他接了住。   云笙有些惊慌,局促的推开连宋站直了身。“多谢。”闲聊了这么多回,每一次都隔着几步台阶,这次终于有了接触。不过以这种方式到底还是有些尴尬。   云生又回头看向他跌出来的地方。“我能出来。”他端着自己的双手不停的打量,他竟然出来了。   织越抱着手臂翘着嘴角,眼睛都已经挑到了天上。“这仙障只出不进。”   “我以为因为我是凡人的关系,东华才设置了这个仙障不让我出来。”   “你傻呀,凡人为何不能在天宫中行走,还有凡人修炼成仙呢。凡间德高望重的人也有机会能入天门。”   “凡人能够在天宫行走?”   “那是当然”   织越本也无趣便想拉着云笙去天宫逛逛,随便向他询问凡间的故事。   云笙有些踌躇,他已经违背了东华走了出来,如果出了这太晨宫他不知道会不会让东华生气。   “怕什么,不让别人看见就行了。” 第27章 祸事(二)   十三重天上有一处三生台,地处高位,站在上面能够俯瞰整个天宫。仙气缭绕,朦胧似幻。三生台下面种满了海棠,洁白的海棠花与桃花的娇艳不同,它将一切渲染得纯洁无暇,在这天宫仿佛永不凋谢。云笙忍不住感叹,此景只应天上有。   织越有些得意。“这里的风景美吧,以前这里还有一座三生石,上面篆刻得仙神的姻缘,所以有很多神仙常会在这里来求取姻缘。只是后来折颜上神毁了三生石,这里就渐渐衰败了。”织越指了指从前三生石坐落的位置,就在三生台的最中心,如今只剩下淡淡的痕迹。   云笙一脸不解。“折颜为什么要毁了三生石?”   织越憋着嘴耸了耸肩。“不知道。”织越才不想说起是因为青丘的白凤九呢,这个女人就要与帝君成亲,她虽然大度但还是不想提起她的名字。   连宋看着织越一脸的不悦,就知道她心里想的什么,也不打算拆穿。   “当时在场的只有帝君、折颜上神,哦,司命也在。”连宋展开折扇,潇洒的轻轻摇了摇。   “司命?”   “就是帝君的手下,掌管凡人气运的星君。”   云笙想着原来真有天命之说,他的气运竟然还是掌握在东华座下的司命星君手中。他一定要问问东华,自己上辈子犯了什么错,这辈子这么倒霉。   这司命星君他很快就见着了。自从有了第一次出太晨宫,织越就总是跑来找他出去玩。云笙脸上总是笑容妍妍,待人又很是随和,加之从前在凡间看的话本子不少,说起故事来跌宕起伏,让织越喜欢得不得了,自然便乐意来寻他。   今日天宫之中有宴会,各路神仙都将会出席,天宫的其他地方就显得格外冷清。织越乘着这个机会想带云笙去莲池,那可是天宫风景绝胜的地方。   此时的莲池寂静无声,池中娇贵的莲花在一片仙气朦胧中风华涌现,带着几许羞怯的红,别有风情。   汉白玉砌成的玉桥从池上蜿蜒曲折而过,五步一叠,雕刻着莲花型的扶手,摸上去冰冰凉凉的又不觉寒冷。水上飘荡着淡淡的莲花香气,淡雅清冽,犹如梦境之中一般。   “怎么样?好看吧。”织越快步跑了前去回过头来见云笙一脸的陶醉自豪的说。   云笙笑着点了点头。“好看。只是我这样随处走动真的没有关系吗?”   “今天天上的神仙都会去参加天君设置的宫宴,不会有人来的。”   织越说得非常笃定,云笙便放下了心。   不过有的时候会发生一些小小意外,例如说遇见情绪低落的阿离小天孙。   今日天宫来了很多神仙,太子夜华和太子妃白浅自然不能缺席,唯独这小天孙被落下了。他无人相伴便一个人走到了莲池。   阿离已经五百多岁,模样也长开了一些,看起来可爱而又机灵。   他迈着小腿快速跑到云笙身边,瞪着一双大大的眼睛抬头仰望着他。云笙没想到会遇上一个可爱的小孩子,便笑容可掬的朝他笑。   织越无奈的扶着额头,怎么就遇上了这小破孩。   “这是天族的小天孙阿离。”   云笙怔住,好半响才意识到他应该要向这小殿下施礼。只是这小殿下一双眼睛一直盯着他死命的看,让他有些无措的收起了笑容。   织越见这两人目光焦灼,想着要与阿离达成一个协议,不让他将这事说出去。可是阿离朝着云笙走了几步,然后礼貌的拱手一拜。   “折颜上神。”   云笙顿了顿,他可不是折颜上神,白白受了这小天孙的拜礼。   “我不是折颜上神。”   阿离不信。“你就是折颜上神,以前在十里桃林的时候你和四舅舅给阿离讲了好多关于娘亲的故事,那个时候你就是这样笑的,阿离记得。”   他跑上前去抓住折颜的衣袖,声音急切又说道。“上神陨落的时候娘亲抱着阿离哭了好几回,你就是折颜上神,你与我去见娘亲,娘亲一定会很开心的。”说着他便拉着云笙要去大殿,这可使不得,要是去了大殿这事四海八荒的神仙可都知道了。   织越急急忙忙的拦下阿离,俯身望看着他一副讨好的模样。“阿离呀,他真的不是折颜上神,他只是一个凡人,叫云笙。他是东华帝君的客人,你可不能太过无礼了。”   阿离倔强的瞪回了眼。“你撒谎,他就是折颜上神。以前你们也说我娘亲是凡人,可她是青丘的白浅上神。”   这两件事不能混为一坛,织越有理也说不清。和小孩是不能讲理的,虽然他已经五百多岁。   “阿离小殿下,我真的不是折颜上神,我叫云笙。”   阿离狐疑的侧身望着云笙,明显还是不信。   这一方胡搅蛮缠引来了来寻阿离的人。司命受太子夜华的嘱托来寻小殿下,这太子妃肚子里正怀着阿离的弟弟或者妹妹,被太子保护得滴水不漏,所以也没有空闲能管住他,见司命有空便交于了他手。   司命见到云笙的第一眼同其他人一样像是见了鬼一般,哆嗦着就要见礼。要知道上神陨落那就是灰飞烟灭,没有踪迹可寻。至今唯一聚魂归来的只有墨渊上神,但墨渊上神可是用了七万年的时间,而折颜上神陨落不过才两百年。   云笙觉得自己有些头痛,比在三生台上的感觉更加强烈,他扶着脑袋向扶手靠近,让自己不至于跌倒。他的脑子里想起很多声音,一个个都毕恭毕敬的叫着折颜上神,折颜上神。这些声音混杂在一起便变得有些恐怖,像一个又一个甩不掉的鬼哭狼嚎,折磨着云笙的神经。   阿离率先发现云笙的不适,满眼的担忧。“折颜上神,你没事吧?”   云笙虚弱的对他笑,也无力再去否认他不是折颜上神这件事,人一软便倒了下去。   “云笙。”   织越被吓得胆破心寒,声音尖锐的喊了出来。   云笙。   司命脑子里一道光闪过,帝君曾向他查探的那个凡人——云笙。   三生簿上没有他的命数,应该是夭折的。可是眼前这个人……不,不能称之为人。他应该是依附在凡人身躯上的灵,如果……可能……这真的是折颜上神。   他发现了一件了不得的大事,身归混沌的折颜上神驱使着一具人类的肉身回来了。   “先别哭。”阿离小天孙害怕的哭了起来。   “织越公主。”   织越也吓着了,将云笙交由司命立即跑去请药王。   “他怎么了?他会不会死?”阿离哭着问道。   司命安慰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他不会,他可是折颜上神。”   司命将云笙带回了太晨宫,只是那浮迷殿是进不去了,只能寻了一个偏殿让云笙暂住。织越的速度很快,拉着药王极速飞奔。药王提着药箱脚步踉跄的跟在身后,心中还在疑惑到底是怎样的人让这位风风火火的公主这般着急。难不成还是东华帝君? 第28章 祸事(三)   阿离哭哭啼啼的跑到了大殿之上,他是夜华的儿子,从小就很是严格的要求自己,虽然不能做到如自己父亲一般的好,但也要不落后太远。他上了大殿才发现自己的失礼,胡乱的摸了摸眼睛,恭敬的朝天君见了礼,然后才慌里慌张的跑向他的娘亲。   白浅倒不介意阿离这般的天性,只是男子汉哭哭啼啼未免太娘腔了。   “阿离,怎么了?男儿有泪不轻弹怎么还哭上了。告诉娘亲谁欺负你了?”   白浅温柔的擦过他的眼角,一脸的心痛。夜华依旧正经威坐,他看见坐在上位的天君一副不悦的眼神压住了眉头,便轻轻唤了一声。“浅浅。”   白浅也知道现在当着众神的面,还是要守着规矩便将阿离拉到自己身边挨着她同坐。可阿离倔强的竟要拉着她走,白浅不免有些不明就里。   “阿离。”她语重心长的唤了一声,阿离眼眶还有些红,不免又要落泪。   “娘亲快和阿离走。”   白浅不为所动,眼中隐隐带着些情绪。“阿离,别胡闹。”   阿离有些焦急,拽着白浅的力道丝毫没有松懈。   “娘亲,阿离看见折颜上神了,阿离看见折颜上神了。娘亲快和我去看看他,他要死了。”   阿离一双稚嫩的眼睛里带着几分急切,一片赤诚,清澈明亮。不过这番言论在大殿上溅起了不小的水花,顿时骚动起来。   夜华眉间微动,面色铁青,浑厚的声音响起。“阿离,休要胡言乱语。”谁不知折颜上神早在两百年前已经陨落,此刻提及仿佛是在愚弄大殿之上的仙神。   阿离身子一缩,知道父君生气了,可他并没有因此而承认错误。   “父君,阿离没有撒谎。”   坐在夜华对面的天族三殿下连宋一听见折颜上□□号便知晓阿离看见了云笙,他面露愁容的抽了抽嘴角,苦恼的敲击了几下自己脑门。   云笙出事了。   他来不及想一个完美的对策,站起身来毕恭毕敬的朝天君行礼一拜,顿了顿说道。“父君,阿离所见到的乃是一位与折颜上神有几分相似的凡人,他是东华帝君的客人,住在太晨宫。”   “凡人?”   “回禀父君,帝君有意度化他。”   听连宋说那只是一介凡人,阿离有些不痛快,那分明就是折颜上神。   “不可能,他就是折颜上神。”   阿离也只是个还未成年的小孩子,因这事将学了上百年的规矩礼仪忘了个干净,嘟着嘴一脸的不高兴。   他拉扯着白浅的手臂,固执的要带白浅去见他。白浅心痛这孩子,又扭不过他,而且在这宴会上白白让四海八荒的神仙看了笑话去,还不如随他去。   她站起身,便着天君笨拙的行礼,然后说道。“天君,阿离既然坚持,我便随他去瞧瞧。我也想看看这人与折颜有几分相似。”   天君想到青丘与折颜上神关系笃厚,感情颇重,便点头准了她。见阿离与白浅相携走出大殿,连宋也坐不住了。   “父君,这人东华帝君有嘱咐儿臣好好照看,儿臣担心,还望父君恩准儿臣去看看。”   连宋说的瞎话也无人能辫真伪,座上的天君虽然不悦,但没有发作,挥了挥手准了。连宋大大呼了一口气,急急忙忙的冲了出去。   织越带着药王赶到的时候,云笙呼吸已经顺畅,看起来就像是睡着了一般。这药王初一看见云笙的时候,腿也被吓软了,连药箱都哆嗦着掉到了地上。   织越看他一脸的茫然,脾气一下子没收住。   “别婆婆妈妈的,快看看他怎么了。”   药王被吓了一个激灵,畏手畏脚的就去抓云笙的脉象。“脉象时强时弱,体内灵气充沛,不过有些紊乱,在他体内不得章法的乱窜,如果不加之引导可能会冲出体外。”   “引导?怎么引导?”   药王把了一回脉便知这人虽然生得像折颜上神,可他乃是凡躯。凡人的身体承受不住仙神的力量,何况这具身体极其虚弱,“他体内有帝君的仙力,还有一脉神秘的力量相互交融,已经不适合再有其他力量强行进入。”   药王说了一大窜话,没有说到织越想听的内容上去。倒是司命已经开始猜想,折颜上神的神魄重聚应该就是因这神秘的力量,何等强大的天神才有能力将上神的魂魄重聚。不是帝君,不是墨渊上神,那还有谁?   “你说了半天,到底要怎么样才能让他醒过来。”织越咬着唇,双腿微微分开,看起来就要动粗一般。药王打开他常年不离身的药箱,拿出一颗丹药喂与他吃下,然后就打算背着药箱离开。   织越气急。“这样就完了?”   “殿下,他这身体怪异得很,如今只能靠他自己。”   织越觉得今日糟糕透了,她急躁的抓住自己的头,心中恐惧到了极点。   白浅随着阿离赶来的时候便看见织越懊恼的抓狂,而司命一直冷静的矗在一旁,至始至终都没有搭话。   织越看见白浅的时候脑子还没有灵活过来,但是跟随来的连宋急急的叫了她的名字。   织越很是沮丧,她不知道云笙的身体有这么差,不过平常的散步而已,怎会忽然便晕倒了?   “云笙怎么了?”   “药王没有办法医治,说是只能靠自己。”织越抓住一颗救命稻草便开始哭诉。“怎么办?要是帝君回来发现云笙……怎么办?”   连宋来不及安慰他,急忙跑出查看云笙的情况。躺在榻上的云笙,脸色白得透明,眉间紧紧的颦着,身体也有些紧绷。   面上看起来还算平静,可沉在梦里的云笙并不好过。   他的梦中是一座漆黑的宫殿,连天空也不见晴朗,仿佛天本就该是如此。这里似乎有许多人,却无人能够看见他,他恍然无措的走着,直到看见那个唯一的色彩。   那人一身娇艳的绯红色,一头黑发随意的用一根玉簪绾着,还有几缕散在肩上。他背对着云笙抬头望着树梢上的几朵高傲开放的红玉兰,身后一个悠远的声音响起,那人很是欢喜转过身来,满面春风,笑颜如花。   云笙的脑子被定格住了,他不用去怀疑或者猜想这个人是谁,他知道这就是他一直很是好奇的折颜上神。 第29章 祸事(四)   他竟然与折颜生得一模一样。   他看见折颜上神像个欢乐的孩子扑到那人怀中,嘴里发出动听的笑声,那人温柔的拥着他,亲吻了他的脸颊。然后他看见折颜上神对着他所在的方向笑着,似乎已经看见了他的影子。   云笙听见折颜上神深情、痴恋的叫着那人的名字,重光,重光。只是很快,眼前的幸福场景被浓烈的血腥掩盖,他看见了东华,重光和折颜上神,在太晨宫空荡的宫殿里,除了血什么也没有。折颜上神凄厉的声音在太晨宫中回荡,震碎了那不真实的幻影,云笙心中悲凉万分,竟不由自主哭了出来。   “重光。”   云笙喊着重光的名字从梦中惊醒,过了一会他才惊觉自己早已经泪流满面。心中的那种难以掩藏的伤痛就仿佛是他曾经亲身经历过一般,连呼吸都伴着难挨的痛。   云笙伸手摸了摸眼角,看到手指上湿湿的泪水有些晃神。   “折颜。”白浅率先坐到床前,她看见云笙脸上流淌着冰凉的泪水,就像一条流不尽的河流,表露着他此刻的心情。白浅担忧的看着他,她本还在怀疑阿离所说的这人到底与折颜有几分相似,当看到他的那一刻她竟相信这人就是折颜。   织越惊喜过望,立即便想冲上前,岂料连宋忽然抓住了她的手,朝着她摇了摇头。织越知趣的瘪了瘪嘴安静了下来。   云笙朦胧着眼偏过头去,他看见一个灿如春华,皎如秋月的美丽女子,泪眼婆娑的看着他,将他吓得缩了缩身子。   “你……是谁?”   白浅见他躲避的动作,眼中隐约透露出几分忧伤。“折颜,我是白浅,你不记得了?我是小五啊,我与四哥一起在十里桃花住了许多许多年。”   白浅见他的紧张一点没有放开又说道。“过去我与四哥一起打着你的旗号闯下无数的祸事,偷了东海水君的珊瑚冠,折了东荒山神的千年普芦枝,搅乱灵宝天尊的法会……,你还记得吗?”   云笙有些恐惧,脑子也很混乱。他看着白浅滔滔不绝的说着往事,心中卷起涟漪波涛。“我不是……折颜。”   云笙知晓他们认错人的缘故是因为他与折颜太像了,又因折颜身殒,让大家对他充满怀恋。如今忽然出现一个人与折颜长得那么相似,难免就有了感情错落的现象。   白浅一只手紧紧按在床沿上,抿着嘴唇难耐的痛哭起来。他与折颜相识十几万年,对他的感情并不比她的师傅墨渊少。   云笙见她如此伤心,定眼望着她再也说不出话来。   阿离见自己的娘亲哭得伤心,他仿佛成为了一个男子汉,靠在白浅身边安慰着。“娘亲,你别哭。”   白浅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感,然而越是要求自己止住泪却越是汹涌。云笙愁着一张脸,不知该说些什么。他见这女子对折颜感情深厚,身子便也放松了下来。他伸出一只手想要触碰一下她的肩膀,可伸出的手又止在了半空。   踌躇了一会,他终究放下了手。“虽然我不是折颜,但我相信他去寻他所爱的人,必定是非常开心的。”   云笙想起在梦中所见的那种痛不欲生,必定让折颜承受不住,他又想到如果那人是东华,他也承受不住要随他而去。   白浅抬起头来微露惊讶的凝望着他,过了好一会,她才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你当真不是折颜?”   “我叫云笙。”云笙在这九天之上几乎对所有遇见的人都强调过很多次他不是折颜,他叫云笙。   殿外传来脚步的声音,几人步履轻快的赶来,走在前方的是天族太子夜华,他一身玄色随着步伐轻轻摆动,不消片刻人已经迈进了大殿。   白浅情绪低落的背对着他,首先映入他眼帘的是如折颜上神一般无二的面孔。夜华的脚步止在三尺开外,脚下的清风扰动了他的衣摆。他的瞳孔微微收缩,淡然的脸颊之上有了些微的变化,只是瞬间又恢复了原样。两百年前折颜上神在若水河边救了他的性命,并阻止了一场大战,让天族与鬼族相安无事了两百多年。   小彦今日过得很是心惊胆战,他只离开了一小会,他家少爷便不见了踪迹,并且许久都没有回来。他先是找寻了整个浮迷殿,踪迹全无。如今帝君不在殿中,他苦于无奈只能强自为自己打气,踏出了浮迷殿。   偏殿离浮迷殿并不远,那处看起来是整个太晨宫最有人气的地方,小彦害怕这天宫的神仙又崇拜这天宫的神仙。他看见他家少爷被一群神仙围在中间,他家少爷仰着头,看起来无助、委屈、可怜。   “少爷。”小彦急匆匆的冲到云笙跟前,将他全身检查了一遍,发现他没事才放下了心。但是他身后无数双探究的眼神如芒刺背,他强自镇定的转过身,一副保护的姿态将云笙挡在身后。   “你们……你们想干什么?不要以为先生不在,你们就能欺负我家少爷。”小彦咽了咽唾沫,腿肚子开始发软。他面对的是一群高高在上的神仙,法力无边,杀个人就像踩死一只蚂蚁一般的简单。他虽然面上镇定,心中已经开始打鼓。   只是这殿上的神仙并不计较他的性命。小彦见他们没有刁难,立即拉着云笙就要回浮迷殿。云笙脚步虚浮的被他强行带离,只能回头望了他们一眼便回了浮迷殿。   站在偏位的司命在心中叹了一口气,帝君不让别人知晓他的存在,这事他只能憋在心里,暂时不能说出去。   夜华安慰的拦着白浅的身子,轻轻拍着她的背脊。“浅浅。”   “他与折颜真的很像,折颜。”白浅闭上双眼偎在夜华怀中,本已经干涸的眼眶又滑下一行清泪。 第30章 祸事(五)   太晨宫住着一位与折颜上神很像的凡人的消息在四海八荒蔓延开去,当这事传言到青丘白凤九耳中的时候已经是两日之后。   最近的凤九一直沉沁在要与帝君成亲的喜悦之中,眉间眼中带着如遇阳光的春风,整个人看起来更加抚媚动人。   迷谷一听见这个消息便匆匆忙忙的跑进了狐狸洞,口中大声的喊着。“小殿下,小殿下。”   凤九今日打扮得很是好看,俗话说女为悦己者容,她精心打扮自己就是为了让帝君发现她的好。她站在铜镜面前仔细的瞧了瞧,脸上带着自信满满的笑容,她相信帝君一定会喜欢。   迷谷的声音打乱了她此刻的好心情,她收起自己的小女子心态,一脸的不耐烦。   “大喊大叫的,发生什么事了?”   迷谷自觉失礼,很是拘谨的埋下了头。而后又胆怯的半抬头盯了她一眼,发现她没有生气才将刚开始的激动心情表露了出来。“天宫有消息说,太晨宫里……”   凤九听到太晨宫便有些激动,打断了迷谷的话。“太晨宫?是帝君发生什么事吗”   迷谷知道凤九只关心东华帝君,他压着声音说道。“不是东华帝君,是太晨宫里住了一位长得和折颜上神一模一样的凡人。你说帝君怎么会……”   迷谷还在滔滔不绝的自说自话,凤九身子一软跌坐在妆台前,脸上的陶醉和自信荡然无存,有的只是一片浓烈的颓败之气。迷谷吓了一跳,眼中带着探寻和不解。   “小殿下,你……没事吧?”   迷谷并不觉得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虽然有些着急,但他找不到缘由。   凤九惨淡的笑了起来,笑着笑着便哭了出来。她原本以为可以得到的幸福就像一阵经受不住丝毫风吹草动的烟雾,心中有多么期待与东华帝君的婚事,失望就多么强烈。她抱着自己的双腿,将自己畏缩起来,像是抱紧了自己便不会感觉到悲痛一般。   “小殿下,你怎么哭了?是不是迷谷说错了什么话,你别哭啊。”迷谷手忙脚乱的安慰着,见到凤九哭得肝肠寸断,急得失了方寸。   只有凤九自己知道折颜与东华帝君之间的缘分,从前她自欺欺人的想着折颜已经身归混沌,他与东华帝君的缘分便断了。而如今只是一介小小凡人便能住进太晨宫,她欺骗不了自己,即便只是长得一模一样,他在帝君的心中地位同样非比寻常。   凤九去了天宫,她想亲眼见见那个人。   凤九见到云笙的地方是在太晨宫的大门处,他的身边跟着一身白衣的织越。凤九定定的看着那人走近,恍惚之间她以为是折颜还在,正对她露出温柔的笑。织越不屑的瞥了一眼凤九,高傲的偏过了头。云笙处在一片茫然之中,只是被凤九看着很是怪异。   凤九看着织越。“我有话想对他说。”   这不明摆着驱她离开,织越心中老大不痛苦,但碍于她如今是青丘的女君嘴唇动了动,最后还是妥协了她。   凤九见织越离开,才将眼神定格在这个凡人身上。   “你是谁?”   这是整个天宫第一次有人如此问他。她没有将他当成折颜上神,没有别人看见他那种惊骇和崇拜,有的只是些微的排斥和痛苦。   云笙凝了凝神。“云笙。”   凤九将这个名字默默的念了两遍,神色哀怨。“你与帝君是什么关系?”   云笙被噎了一下,脸上迅速爬上一层绯色。他到底是不好意思坦言出他与东华的关系,只是凤九从他的表情上看出了一些端倪,心里悲痛竟无声的落下了泪。   女人的眼泪总是让人心痛,云笙不知她为何会哭,却知她很无助。   “你……”   凤九忽然笑了起来,看起来很是悲哀。“你爱帝君吗?”   云笙愣愣的看着她,不知该说什么。   凤九收敛了情感又说道。“两百年前在三生石旁,我为帝君自断一尾,只愿在三生石上留下与他的名,期盼能够与他长相思守。三月前帝君向青丘提亲,再过一月便是我与他的婚礼。”凤九流着泪优雅的笑着,云笙的心被婚礼二字撞击得震荡不已,身体也有些摇晃。   他摇着头不愿相信这件事,而凤九同样流着泪。他退回到太晨宫,脚下慌乱的往回跑。凤九看着他的背影,终于痛快的大哭起来。   太晨宫啊,她期盼的几百年的地方,而这个凡人不需要费吹灰之力便能住进去,并且住在帝君的浮迷殿中。凤九觉得自己的心被伤透了,哭着哭着便不知什么是痛什么是爱。   东华要成亲了。云笙始终不愿意相信这件事,他强自安慰自己,那女子一定是爱慕东华所以才会编纂这种谎言。   只是过了两日太晨宫中多了许多忙碌的的仙娥,宫墙外挂满了红绸,一片一片鲜艳刺目。   云笙看着他们,不免问道。“你们这是做什么?”   那仙娥朝着云笙曲膝一礼说道。“下月便是帝君与青丘女君白凤九的婚期,天君特别下令要好好准备。”   云笙觉得自己的心都碎了,被这天宫的仙气震荡得魂不附体。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他以为自己已经足够伤心,可眼眶却干涉得难受,可怜得哭不出来。他抬头看见了那个一身红衣的女子,她即将成为东华的妻子,而眼中却无半分喜悦。凤九也在审视着他,两人就像一对般配的可怜人,无助的想要痛哭。   云笙退缩了,在这个他遥不可及的天宫之中,他始终格格不入,他不是折颜上神,受不得神仙的崇拜,他只是一介凡人,连东华的爱也是一种奢侈。他想起从前在凡间的日子,他有亲人,有朋友,还有东华。而在这里他什么也没有,他不想继续爱着东华,守着那份无助。   “你是神仙可以送我回家吗?”他想要离开这个冰冷的天宫。   凤九眼中平淡,久久的凝视着他。云笙温柔的笑了起来。“我想家了。”   没有亲人在旁,受了委屈也无人哭诉。此时此刻云笙特别的想念亲人,想他的双亲和兄长。   然后凤九的一席话让他的心沉入了谷底。她说:你可知天上一天凡间一年。   凡人寿数短短几十载,而他在天宫已经呆了将近两个月。 第31章 下凡间   凡间的六十年一切都将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那曾经所熟知的人都已埋了黄土,熙熙攘攘的人群与他擦肩而过,再没有人能认出他来。   云家的老爷子在云笙离开的第三年便突遇恶疾离世,而云家的老夫人倒是顺顺当当的活了十来年。云笙站在从前的云府大宅前抬头仰望,旧居已经换了门楣,曾经富甲一方的大富商消失了踪迹,云家也成为了传说。   云笙拉了一位年老的老伯问道。“老伯,你可知这云家的人去了何处?”   这老伯年纪有些大了,反应迟钝了一些。他思索了许久才想起云家的故事,口中喃喃道。“云家的后辈子孙啊,考上了状元,接着全家老小去了京城。哎,据说云家的一位少爷因为与男人私通,败了家门,让这云家在镇上抬不起头来,索性便走了个干净。”   老伯一脸可惜的摇头还伴着声声的叹息。   云笙心中像是被钉下了无数尖刀,生生破开了他的皮肉,只剩下一片血淋淋。   云家的祖祠在小镇偏僻的地方,这么多年过去,早已经荒凉下来。云笙轻轻推开那破旧的门扉,大门发出老旧的咯吱声,祠堂里的光线很暗,一股灰尘和腐木的味道迎面而来。他看着案几上的牌位,精神恍恍惚惚,似乎看到了那遥远的过往,他枕着母亲的膝盖听她讲神仙的故事,而父亲安静的坐在一旁手上动作极快的拨弄着算珠。而如今他只能跪在冰冷的地上,一遍一遍的磕下头。   一瞬间而已,他失去了所有,家人,爱人,所有的一切。没有什么比他如今更加绝望,仿佛已经失去了存在的意义,云笙将自己卷缩在祠堂昏暗的角落里,背靠着案几上漆黑的牌位,一脸的灰败和悲痛。   不知过了多久,祠堂虚掩的门咯吱咯吱的裂开了一个缝隙,屋外的光沿着这个狭小的缝隙钻进了屋内,照在云笙惨白的脸上。他伸出手挡住刺眼的光线,过了好一会才发现门外立着一个人,年轻的面孔阴柔白皙,消瘦的身躯被光线穿透,看起来好像就要羽化而去。   那人迈动了腿脚,动作优雅的走了进来。云笙抬起头安静的望着他,许久才露出一个惨淡的笑来。那人掀动衣摆蹲下身来,耐心的看着他。好几十年不见,人间已经换了沧桑,只有他的容颜一层不变。   云笙没有心情关乎他的容颜,那人静静的看着他,不忍心看他如今这副破败的样子,喉头动了动,发出一声感叹。   “云少爷。”   云笙不为所动,目光依旧空洞无物。他就像失去了灵魂,再也没有什么能入他的眼。   苍耳山下那间山庄早已经落败,庄里长满了杂草,房屋多有破损,好在没有因时间久远而垮塌。   送云笙来此的是那个唱戏的花旦付雪霜,他并非人类,乃是山里修炼的一只蝶妖。说来也是有缘,他酷爱听云笙的琴声,云笙却爱听他唱戏。这两人之间的交往如同君子之交淡如水,时隔多年,久得付雪霜以为云笙早已经作古,却不曾想到再见面时一如当年。   付雪霜一直生活在这里,入世亦是修炼的一种方式,为了掩藏自己的身份,他总会过几十年再出去一遭看看外面的人和事。他不轻易与人相交,因为凡人的生命太过短暂,交往过甚便会在离别时伤痛欲绝。   付雪霜用了很长的时间才让云笙愿意与他交谈,偶尔还能如同老朋友一般说些笑话。他没有问过云笙为何会落于此地,过去的几十年又去了何处。不过他对于自己的身份完全没有掩藏,一字不差的告诉了云笙。   云笙先是有些惊讶,然丝毫没有惧怕,反而还能奚落几句。“难怪,看你腰身柔韧,身段优美,原来是一只游戏花丛的翩翩蝴蝶。”   付雪霜笑了起来,难免要怼回去。“我看你弹琴如圣,能引百鸟朝凤,该是一只翱翔九天的凤凰。”   云笙想起折颜,他是天开辟地的第一只凤凰,高高在上,让人敬仰,而他最终坠入了情爱之中,应了劫数,随风而散。付雪霜见他心情郁郁,便不在多说什么。两人就这样相安无事的过了好些年。   东华帝君在极低寻寻觅觅了很长的时间,在那一片狂风呼啸的雪地里寻找到了唯一存活的一株草,它也许是传说中的通天草,也许什么也不是。但东华还是惊喜的将它仔细的收了起来,满怀欣喜的归去。   太晨宫里早已经翻了天,来来往往的人群络绎不绝,却无人去关心那个小小凡人。小彦无助的不知该去寻谁,他除了偷偷哭泣什么也干不了。   东华归来的时候才发现整个太晨宫的改变是那么刺眼,那炫目的红就像折颜胸前的鲜血,滴滴落下染红了若水河的水。   忙碌的仙娥发现了久违的帝君,慌里慌张的见礼。东华扯下墙上一大簇红绸扎成的花球,红艳艳的颜色在他手中化为了灰烬,将这一片仙娥吓得唯唯诺诺的跪下身。   “谁让你们擅自进入太晨宫?”   为首的女子硬着头皮,声音微颤颤的答道。“是天君见帝君与青丘女君的婚期将近,所以才让宫娥们前来布置一二。”   东华这才想起,他应下了折颜决定迎娶白凤九。云笙,云笙是否知道了这件事。   “滚。”   东华厉声一吼,跪下的仙娥们拾起地上还没有来得及挂上的红绸慌里慌张的退出了太晨宫。   浮迷殿里很是冷清,东华慌乱的找寻着那抹让他眷恋的身影,但除了寂静的冷风没有卷动丝毫的涟漪。   小彦惊喜的看见了东华,那身紫衣依旧高贵冷清,他站在浮迷殿中云笙最爱呆的卷天台,台上的凤凰游安稳的摆放在上面,连灰尘也不曾落下半点。   “先生。”   小彦重重的跪在东华脚下,红红的眼眶中拽着透明的泪水,欲落未落。   小彦看见东华就仿佛找到了希望,向东华哭诉着。“先生,救救我家少爷,求求你……救救少爷……。”   东华的脑子里有短暂的空白,他只知道云笙不在太晨宫,连整个天宫也感知不到他的气息。   “先生,少爷失踪三日了,小彦不知道该找谁帮忙。先生……”   东华按住自己闷痛的胸口,背倚在卷天台的琉璃柱上,无论如何也止不住心底那份恐慌。   作者有话要说:   知道大家都想云笙快点死,快了啊,不急。我发现我想完结了,写好长了啊。 第32章 身陨   因为云笙的失踪,首先遭到东华怒火的便是连宋与织越。他们两人最近几日也不曾见过云笙,织越只知道因为见了一次青丘的白凤九,云笙便故意避而不见,所以几天不见并没有在意,何况小彦对他们并不熟悉,如果不是他们主动来寻,小彦根本无法找到他们。   在织越的记忆里最后见到云笙的是白凤九。   这是东华第二次踏上青丘的地界,那片幽静的湖水成为他对青丘最深的印象。而如今他一副生人勿进的冷冽模样,就像一座行走的冰山,冷冻了身旁的所有。   凤九激动的看着东华帝君高大俊朗的身影出现在青丘,不免喜上眉梢。   “帝君。”还未等她靠近,苍何剑剑指她的胸口,锋利的剑刃泛着明亮的光,仿似顷刻便会刺入她的胸口。   凤九的眼睛一直注视在帝君冷如冰霜的脸颊上,她在帝君的脸上看不出丝毫犹豫,她忽然发出哀恸的笑声,笑着笑着便泪如雨下。   这番变故将迷谷惊得目瞪口呆,待到回过神来才慌里慌张的跑去求助。他不知道东华帝君与白凤九有何等深仇大恨,竟在要成亲的前夕大动干戈。   凤九收起心中的凄凄哀哀,眼睛在苍何剑冰冷的剑刃上扫了一眼。“帝君。”   东华握紧手中的剑朝凤九近了几分。“云笙在哪?”   凤九努力噎住泪。“你要为一个凡人杀我?”   “我再问一遍,云笙在哪里?”   时间越久让东华越是焦急,他握剑的手动了动,剑刃刺破了凤九的红衣,刺穿她的皮肉。胸中一阵钻心的痛席卷了她的神经,她恍惚的瞪大不可置信的眼睛。   迷谷遇见了四叔白真。白真是个极其护短的人,最近桃林的桃花奇迹般的活了过来,高兴之余也淡了对东华与凤九两人之间婚事的排斥,还未等他多高兴高兴,这方又出了变故。   “东华帝君。”   白真的声音很是阴沉,低低的带着怒气。说实话,白真一点也不喜欢东华帝君,这人太过冷冽、不近人情。   “四叔,你别管。这是我与帝君之间的事。”   凤九的身躯因疼痛而颤抖,胸前的红衣上流淌着鲜红的血迹,因是红衣并不那么刺目。   东华帝君冰冷的眼神更加冷彻,他眼中防备的坚冰厚得让凤九看不清自己在他眼中的影子。她悲哀的发现即便她精心打扮了自己也依然无法入帝君的眼。   “……帝君,他不是折颜。”凤九声音哽咽的说着。折颜,折颜,为何成为了她的梦魇?   东华紧压着眉,手臂微动收回了剑。“他是。”   凤九的胸口因剑刃的收回血流得更快,痛被她忘在了脑后。“不可能,折颜已经……”   “他是折颜,可他就要散魂,白凤九。”   生活在凡间的云笙,身体衰弱得非常快,这大半年的时间他很多时间都只能躺在床上,昏昏沉沉之间一遍一遍的唤着东华的名字。付雪霜对于他的身体无计可施,常常只能伴着他一起沉沦在无边的痛苦之中。他不知道云笙的身体什么时候便会停止呼吸,只能在他耳边轻声的说着外面的大好河山,今日起了风,明日下了雨,或者苍耳山上的树叶黄了,冬季便不远了。   付雪霜知道他活不过这个冬天,去年的冬天云家有人从京城回来了,年迈的云家家主已经白发苍苍,眼神混沌,手脚不利。   浩浩荡荡的队伍是小镇从未见过的威武、壮观,云笙在那个冷得索索发抖的冬日里见到了他在这世间的亲人,就仿佛他在这世间停留就是为了等待这一刻。   老人眼中蕴含着的泪藏了六十年,在这冬日里挥洒了个干净。   “云笙。”   云笙趴在老人膝盖上,听他絮絮叨叨说着这六十年里发生的事,他没有参与其中只能应和着笑,偶尔插上两句。   老人一直宠爱他,如今就仿佛是在宠着自己的孙子,轻柔的抚摸着他的黑发。“云笙,他对你不好吗?”   云笙已经许久没有同别人说起东华,忽然之间便抑制不住自己的感情。“大哥。”   他不停的叫着‘大哥,大哥’,紧紧攀着他的身躯,泪如泉涌,情爱带来的痛已经痛入心骨,如骨附躯,再也拔不掉。   云起眼中泛起酸涩,当年他选择相信东华,满心以为东华会呵护他一辈子,让他这一生过得平安喜乐。终究是他太过奢望才让云笙落得这般伤情的境地。   “云笙啊。”云起老了,人老了不免就多愁伤感起来,回想起从前的意气风发,才惊觉还有那么多的遗憾。而这遗憾他却无力去弥补。   云起在那个冬天走完了他的一生,而这个冬天便是云笙的终点。   冬天的风呼啸着狂拍门窗,噼噼啪啪的犹如惊雷。付雪霜跪坐在床前,自始自终都带着笑容。云笙吃力的笑了笑,他知道他很幸运。   “雪霜,谢谢你。”到了最后这一刻,还有人愿意陪在他身边。   云笙将生命中所有重要的人都回忆了一遍,父亲,母亲,大哥,二哥,小彦……还有东华……。   东华,东华……   他迷迷糊糊之间好像看见了东华,上天待他真的很好。他温柔的笑着,喃喃说着话。   ……东华,我又做梦了。   东华,我要走了,以后再也不回来了。   东华,我不会再爱你了。   东华,别忘记我……   他迷糊的呢喃让东华泣不成声,只能越发用力的抱紧他。东华抱着奄奄一息的云笙回了太晨宫,他匆匆从怀中掏出那株通天草,慌乱得全身发抖。通天草蕴含着强大的天地灵力,能补元神,结神魄,而那株东华好不容易找回的通天草灵力却进入了云笙一直戴在身上的石头之中,东华那半分侥幸也化了虚无。他只能紧紧抱着云笙,剩下无止境的绝望。   天宫早有人匆匆去请了墨渊上神,早在东华向他询问修补神魂的时候他便意识到会有事情发生,他赶到太晨宫的时候,太晨宫里的气息仿佛回到三十万年前,戾气深重。远远望去就好像被包围在一片血气之中。   白凤九不放心东华,不顾身上的伤追在他的身后。白真放心不下凤九也跟了来,一向云淡风轻的人儿如今也失了儒雅。   墨渊望着太晨宫萦绕不去的戾气,一向心如止水的心境动荡起来。   “墨渊上神。”   太晨宫的戾气惊动了整个天宫,浮迷殿外的仙障阻隔着许多仙神。墨渊挥手除去东华设下的仙障,步履匆忙的走了进去。 第33章 苏醒   东华帝君身负戾气,赤红色的仙气与众神格格不同,远远望去仿佛就要入魔。东华没有看见云笙身上的石头散发着强大的灵气,丝丝缕缕缠绕在云笙身上。他抱着云笙,如同进入了石化,一动不动,只有那强大得令人悲伤的惨烈气息催动得所有人的情感。   “帝君。”凤九忍着痛,已然忘记了东华帝君对他的绝情,见帝君如此悲痛,她只为他的悲痛而悲痛。   “三生石。”白真率先认出了那枚石头,没有人知晓那是三生石。白真发现自己的指尖都在颤抖,三生石,折颜。他想起当初戏说折颜的往事,他说三生石摊上了折颜。   在十里桃林的碧池边上,三生石稳如泰山,折颜身陨的那一日它消失在若水河上。   灵气充盈的三生石漂浮在半空之中,飘荡之中从窗户飞了出去。白真一惊,飞身去追。   九重天之上响起伏羲琴的琴声,微微颤颤伴着轰鸣。这琴声撞击在东华的心上将他从自己的世界中惊醒,他擦拭过云笙脸颊上未干的泪痕,在他唇上落下一吻。   太晨宫中的琉璃塔是整个太晨宫的禁地,也是伏羲琴琴声传来的地方。似乎没有人知道东华将折颜的仙身藏在太晨宫中,也许有人早已经猜到但无人敢追问。   当年东华帝君向擎苍寻了玉魂,擎苍虽然讨厌天族,但玉魂却是他心甘情愿给的。   折颜觉得自己做了一个长梦,梦中只有一片昏暗,他在浮浮沉沉之间不由自主的经历了各种痛苦磨难,不知为何感受到一阵窒息的悲伤。他以为这便是混沌天体,身归混沌不得不承受的痛楚。他有些想指骂苍天,本以为身归混沌便什么也感受不到,他就解脱了,却不知痛苦无处不在。   因那想要指问苍天的豪情令他挣脱出了梦境,他睁开一双黝黑的眼睛,朦胧中似幻似境,他的眼前有一片流光,耀眼夺目,头顶的苍穹悬荡着一颗奇艺的石头,石中蕴藏的灵气如清风般让他觉得很是舒服,他伸出手去,那石头顺从的落在他的手中,轻盈如风,石身还散发着一闪一闪的莹光。   他的手指在石上轻轻摩擦,过了好一会他才感觉到甚是熟悉。石上冰冷的触感让他的思绪很是混乱,他眺望着四周,入眼的一切无不流云漓彩,美轮美奂,甚至能通过晶莹剔透的墙壁看见外面漂浮的白云,而他的身下是一张千年冰晶结成的石玉床。   这是什么地方?   他的身躯有些虚软,肢体麻木,挣扎了好一会才从玉床上爬了起来。   他望着自己的双手,裂开嘴悲哀的笑了。兜兜转转几十万年又回到了原处。   这是琉璃塔的最顶层,东华瞬间移至塔顶,他看着折颜,是那身他熟悉的红衣,他脸上的神情有些茫然,有些悲伤……   折颜的脑子里涌现出了许多记忆,可是这记忆之中处处都有东华的身影,不断刺痛他的胸口。他恐惧,伤心,绝望……   “折颜。”   空旷之中响起东华痴恋的声音,折颜胸口一震,他转过头望着东华,他想笑,勾动的嘴脸只让眼眶决堤。折颜已经三十万年没有哭过,自从重光死后再没有什么能牵动他的心弦,可是如今他的心里只剩下要窒息般的痛苦。   东华向他走去,他恐惧的向后退,口中呵斥道。   “别过来。”   东华顿住了脚步,眼中的爱恋几乎要将折颜掩埋,他们终究要清醒的面对一切。一段掩藏了三十万年的过往,横在他们之间,犹如恒河,难以跨越。   东华看着折颜无止境的痛苦,心狠狠抽痛着。   “折颜。”   折颜觉得自己被脑子里的另一个自己占据了,懦弱的勾引出他隐忍了三十万年的痛,他别无选择的要去承受这一切恶果。他无法忍受他与东华之间的纠葛,那是一种背叛。   东华想要靠近他,想要拥抱着他,想要安慰他。他迈动沉重的脚步,每一步都撞击在折颜心头。   “别过来,别过来……别靠近我……”折颜颤抖着不断退后,直到脚步被身后的玉床绊住。他努力想要控制自己的心绪,可心中的哀恸让他难过得仿佛就要再次死去。东华没有心软的放弃对他的紧逼,他们之间需要一个了断,了断从前的是是非非。   “东华,求求你……”折颜恳求着东华放过他,东华痛心入骨,潸然泪下。   “折颜,别哭。”   东华脚步缓缓的朝着折颜靠近,折颜心中惶恐不安,手掌在空气中轻轻一握,手心出现了一枚玉簪。这玉簪是当初重光亲自为他戴上,自从重光死后他便再也没有戴过。折颜用手中玉簪指着东华,发出威胁的嘶吼。   “别过来。”   东华并不为所动。“折颜,想为重光复仇便杀了我吧。用你手中的武器狠狠刺入我的胸膛,从此以后我们之间所有的前仇旧恨都化为乌有,我想正大光明的告诉你,我爱你。”千万年来他爱的只有一个折颜,他的爱比重光更加长久,可是他从未有勇气告诉折颜。说出心中最真的话,他反而轻松了许多。   东华走到折颜跟前,一双原本冷冽的眼睛带着浓烈的笑,一字一泪的说着。“我爱你。”   折颜闭上眼,他想起了重光,每个午夜梦回的时候他都会想起重光,鲜血一滴一滴的从他身体里流尽,而他却自始自终都带着笑。既然是复仇,鲜血便要用鲜血来偿还。折颜狠下心来,手中的玉簪毫不留情的刺入东华的胸膛。   东华身体一顿,只感觉到一阵冰冷。他没有感觉到痛,心里反而高兴得不得了,脸上不由自主的露出一个好看的笑。   “帝君。”凤九凄厉的一声大喊,自己胸口的痛好似已经消失,她只感受到东华帝君的痛。   鲜血从东华的紫衣上流下来,将他脚下的琉璃染成红色,那么刺眼。折颜手上用力将玉簪收了回来,从那个不大的血窟窿中溅出的血洒在他的脸上,伴着脸上的泪水,显得凄丽而又妖娆。东华朝后腿了一步,但他想要去为折颜擦拭脸颊的血泪,却怎么也够不着。   折颜望着他,已经控制了自己三十万年的复仇,这一刻他却感觉不到丝毫痛快,有的只是悲不自胜的痛苦。手中紧拽着的玉簪落在地上,一声清脆,脆弱的白脂玉从中断裂。折颜迟缓的埋下头,盯着染满鲜血的两段玉簪,他慌乱的跪下身去拾,断了的玉簪无法修复到原样,他只能抱在怀中痛哭。   这是重光留给他唯一的东西,这玉簪见证着他们之间的爱与情,是他唯一的念想。 第34章 十里桃林花飞尽   别的人都是旁观者,他们无权去阻止东华与折颜之间的仇怨。   白真从未见折颜哭过,并且是这种伤痛欲绝的哭泣。他以为折颜是个感情豪放的人,情趣优雅,却不知他心中隐藏如此深刻的伤痛,轻轻触碰便会让他失控。   “折颜。”他轻轻呢喃着。如果不是墨渊上神阻止了他,他早已经控制不住跑过去,他想带折颜离开这个伤心的地方,他不忍心看折颜如此痛苦。   东华任由胸口的血不断的趟着,他蹲下身用尽力气的拥抱折颜,想说不要哭,可他却不敢为折颜擦拭掉泪水。“折颜。”   折颜这次没有抗拒东华的拥抱,或者是没有力气反抗,他只能软下身悲戚的说着。“你知道我有多么讨厌太晨宫?这个地方让我痛苦了三十万年。”   重光就死在这个神圣的十三重天太晨宫中。   东华只能不断的说着。“对不起,折颜。对不起……”   东华并不想让折颜伤心,就算见他对着别的男人笑他也只是难过、嫉妒。他从未想过要让折颜伤心流泪,他是爱他的呀,他的愿望只是让他幸福。   可是苍天啊,为何会变成这样?   折颜推开了东华。他丢弃了手中断裂的玉簪,既然已经断了,那便断了吧。前尘往事,一朝散去,梦醒如初。   折颜回了桃林,他在桃林外设置了仙障不让任何人靠近,白真焦急的守在外面,半步都不敢离开。幸好有墨渊上神的先见之明,看见东华与折颜泪流不止的只有墨渊上神,白真,白凤九,是以才没有闹出大的风波。凤九不放心东华帝君便守在了太晨宫。   墨渊上神来到桃林,他的身后还跟着挺着大肚子的白浅。她满脸焦急,担忧,又充满欣喜,只因那人真的是折颜。   “墨渊上神。”白真朝墨渊虚虚的拱了拱手,墨渊微微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白浅急急的走到白真跟前,抓住他的手问。“四哥,他……折颜……”   “他将自己封闭在桃林中,不让任何人进入,实在是让人担忧。”白真见白浅挺着一个大肚子,不免又有些责备。“你来干什么?”   “我担心。”她看向那片桃林,脸颊之上露出些许惆怅。她好奇又疑惑,折颜与东华到底有怎样的前仇旧怨,以至于折颜想要杀了东华帝君。   “师傅,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如果还有人能为她解惑,那便只有墨渊上神。墨渊眺望向远处,回想起当初的旧事,一向冷淡入水的脸颊上也露出一些落寞来。   “三十万前,折颜爱上了鬼族鬼帝重光,他们有一段甜蜜的时光。也是在太晨宫,重光死在了苍何剑下。折颜伤痛欲绝,沉睡了七千多年方才苏醒。父神怕他去寻东华帝君复仇,才让他封印了伏羲琴。”   墨渊并不知晓什么时候东华帝君竟然对折颜有这种超乎想象的情感,在他的记忆中折颜与东华的关系并不十分亲厚。   “当初我们一同在昆仑虚学习,折颜对舞刀弄枪最是不喜,是以他的仙法剑术总是落后于我与东华帝君,他喜欢研究医术,琢磨棋谱,弹琴奏乐。当时还有一位女子,她同折颜皆为凤凰一族,受魔族供奉,乃是魔族始祖。她是东华的挚友,又常与折颜相争,争夺一个开天辟地第一只凤凰的名号。东华先是帮助她,后来两不相帮,最后竟会为折颜出头。想必就是那个时候东华对折颜有了情。”当初的他们,他们无人能够得心之所愿,活得出彩。   白浅不知该如何评价东华帝君,他爱了折颜几十万年,又害得折颜痛苦了几十万年。比起自己这个情劫,伤心之余选择了忘记,而折颜却硬生生的承受了三十万年。   他没有选择忘却,大概是因为舍不得。   “折颜一个人没关系吗?”   她不免要担心折颜会不会想不通,又发生两百年前的事情。   “让他静静吧。”   “可是……”   “他已经寻了一回死便不会再有第二回 ,放心吧。”   墨渊语气平淡,声音浅浅的说了一句,化为清风,回了昆仑虚。   白浅看着她尊敬的师傅离去,虽然她很是相信师傅的话,可还是担忧不已。   “小五,你回去吧,这里有我守着。”白浅托着笨拙的肚子,心知自己有心无力,只能黯然的回去,但嘱托白真有什么情况及时通知自己。   东华并没有在太晨宫安心的静养,他推开阻挡他的白凤九,托着虚弱的身体就要去寻折颜。折颜情绪不稳,他不放心。   “走开。”   白凤九无措的跌在地上,欲哭无泪。她一心为东华帝君付出,可他丝毫不见。其中恩怨无非一个情字,他不爱凤九,过多的纠缠反而让他厌恶。凤九不怕他的厌恶,她只想默默为他付出。   “帝君,你的伤还未好。”   凤九爬起来追在脚步蹒跚的东华帝君身后,无法阻止也无法不跟在他的身后。   东华去了十里桃林,他自然没有见到折颜,只看见守在外面的白真。白真从两百年前便不喜东华帝君,此番又让折颜受了大多的苦,没有给他丝毫好脸色。   凤九面露哀愁的跟在东华帝君身后,像是怕他受了一点委屈一般,防备着白真。她怕白真忽然出手伤了东华。白真对凤九失望透顶,这小丫头为了爱连尊严也不要了。   “你来干什么?”   白真说话语气傲慢,带着逐客的意味。东华到了十里桃林之后心中还是有些害怕,如今反而安静了许多。他看着白真欲言又止,微微张合的嘴唇动了动,脸色苍白,眼窝深陷,憔悴得犹如凡人,对于任何攻击都毫无招架之力。   白真虽身为上神,要论仙法道术他绝对不是东华帝君的对手,虽然有些乘人之危的意思,但他现在很想痛快的教训他一顿。   东华伤害了两个人,两个对他非常重要的人,一个折颜,一个白凤九。他青丘和十里桃林并不欠他什么,凭什么他就可以肆意妄为的伤害他身边的人。没有见到东华帝君的时候他满脑子都在担心着折颜,可如今这人还能厚着脸皮出现在桃林,这简直让他无法忍受。   他亮出了武器,一柄青色的剑,十几万年前折颜从东荒狐尾山所得,名叫青冥剑。凤九见白真剑指东华帝君,身体一动便挡在了东华身前,长大双臂护着他。她双眼中含着祈求,盈盈水光溢满眼眶。   “四叔,帝君……帝君……他不是故意的。”   白真手中利剑纹丝不动,眼帘微微下压,看起来十分恐怖。   “小九,你让开。这件事我必需要讨一个说法,他不仅伤害了折颜,还将我青丘的颜面踩在脚下,士可忍孰不可忍。”   还有一月便是青丘女君白凤九与东华帝君的婚事,如今出现这样的事,让白真如何做想,又让四海八荒的众神如何做想?   东华帝君的眼中没有对凤九的感激,他默默看着白真,对那剑视若无闻。   凤九急得浑身哆嗦,而又固执的站得笔直。   “小九,你到如今还看不出他的心吗?他不爱你,不爱你。”   凤九原本还能忍住的泪水滑落下来,哽咽的说着。“我知道,可是那又如何?”   凤九对东华帝君的付出,只能用一个傻字来形容。白真失望归失望,但还是心痛。   桃林的风吹皱了一池春水,清清凉凉的卷起了满天的桃花,就像是一场迟来的祭奠,纷纷扬扬被吹过了山头。   折颜没有让自己沉于醉梦中,他让自己保持着绝对的清醒,脸上一直带着痴痴的笑容。他并非一个多愁善感的人,他善于将所有的情绪都藏在表面之下,以至于无人看见他的伤悲。过去的三十万年他并没有现在这般痛苦,重光在他的记忆之中都是带着笑的,他们爱得纯粹,即使分别他也知道重光希望他过得好。所以他很好,让自己过得好,让身边的人过得好。让他无法忍受的是走进他生命的这个人是东华,一个他万万不能爱上的人。   只要看见东华就让他想起三十万前的太晨宫,想起那红得刺目的鲜血,想起重光还有千言万语要说的眼神,想起他所有的言语只变成一个安慰的笑。   折颜靠在桃树下,贪婪的呼吸着桃花的香气,其实四海八荒的神仙都不知道,最爱桃花的人不是折颜,而是重光,他种下十里的桃花只是为了记住重光的味道。他抱紧自己就仿佛是重光紧紧拥抱着他,安心惬意。忽然他又惶恐起来,他觉得自己玷污了桃花的香气,玷污了重光的情感,因为他发现无论是仇恨或者爱慕,东华的身影都深深印在他的脑子里。   他的内心很痛苦,却无法清醒的做出选择,他在犹豫,他在迷茫,他不知自己该何去何从。   都说太上忘情,太上忘情,然而没有情感牵绊的人或者神,岂不是已经形同行尸走肉。   东华这几日里每天都会来到十里桃林,白真见到他并没有一开始的剑拔弩张,而是视而不见。东华也深知折颜需要冷静冷静,所以没有硬闯,两人也算相安无事。   过了十几日之后,桃林的桃花忽然被一股强烈的仙气震得纷纷扬扬,阵阵飓风将桃花打着旋的卷上天空,密密麻麻的好似要吹尽桃林里所有的桃花。   东华与折颜屏气敛息的望着漫天桃花,已顾不得还有什么忌惮,匆匆冲了进去。原本枝头繁茂的桃花在大风之下被吹落,整个枝头光秃一片,桃花被卷上了天,卷过了山头,飞过了云海。   折颜站在树下遥望着那飞舞得煞是好看的桃花,脸上竟露出了笑容。   折颜!   东华帝君与白真的焦急、惶恐在看见折颜挺拔的身姿之后,消除了些许,他们不敢出声惊动折颜,只能默默的望着他。看他伸出手去接住落下的点点粉色桃花,放在手心仔仔细细的瞧。一阵风过,将他一头好看的黑发吹得凌空飞动,也带走了他手中里的桃花。折颜有些惋惜,但他无法再去寻找到那一片经过他手心的桃花。   他在心中感叹着,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相遇,只要风吹动便会断了缘分,没有什么好可惜的。   他转过头来,望着东华帝君静静的笑,那张冠绝天下的容颜上看不出丝毫的悲伤与痛苦。他好似已经忘却了前仇旧爱,做回了那个不问红尘,情趣优雅的凤凰。   东华心中揣着难以言喻的激动,他与折颜之间的恩仇在那断裂的玉簪下了清了。 第35章 忘情水   折颜看着他们两人愣怔的表情,笑得更加开怀。   “真真,我有话想对东华说。”   白真盯着东华帝君看了许久,而他的眼神一直都在折颜的身上,白真知晓他们之间需要一个了断,这个时候他选择了尊重折颜,给他们一个空间。   看着白真远走,折颜朝着东华扬了扬手中的酒瓶,笑容精致,美丽炫目。   东华不知该让自己露出怎样的表情,他心中激荡着喜悦,显得傻呆呆的,像是一个陷入情爱之中的愣头青,看起来相当滑稽。这是折颜从未见到过的东华,傻得连自己该怎么走路都忘记了。   折颜的桃林之中有许多的桃花醉,东华曾陪着云笙来寻过,就是在桃林之中他被云笙的美丽迷惑了心智,让□□占了上风。如今他看着折颜就仿佛回到了他们之间相互依赖的时光,没有那些剪不断的仇怨,也没有重光的存在。   折颜并没有太过在意东华的傻楞,自顾自的坐在碧池边上的木制矮桌上,将其中的一瓶酒放在了对面的位置上。东华缓步走到折颜身前定定的站立着,他垂下头看着折颜,却始终没有坐下。   折颜无奈的抬头望着他,勾动着半边嘴角。“我知道你比我高,可也不用特意展示给我看。”他指了指桌上的桃花醉。“坐下,陪我喝酒。”   东华动了动腿,规矩的坐在折颜对面的位置上。不过脸上还带着些许疑虑,想说又不敢说。   酒已经开了封,夹带着桃花的香气飘扬出来,旭旭散去。东华并不是贪杯之人,他喜欢香气醇厚的茶,慢悠悠的品,就像是在品味他这漫长的一生。而折颜却喜好酒,并且能酿得一手好酒,将青丘的这些后辈都训练成了酒中高手。   东华尝过折颜的桃花醉,带着甜腻的味道,没有烈酒刺喉,他看着折颜轻松随意的抱着小坛的酒对他举了举然后享受的喝了一大口。东华见此,有些局促的拿了桌上的酒紧张的灌了一大口,嘴角还溢出了些许沾湿了华贵的紫衣。   折颜不由得笑了起来,将东华笑得呛了酒,只能无措的掩住嘴咳了咳。   “我认识的东华帝君一向我行我素,冷冽孤傲,今日怎么变得如此拘谨,好像很怕我?”折颜的声音中带着恣意和放松,他越是放松反而让东华越加紧张。东华盯着他看了许久,又猛的喝了一口酒,像是要给自己壮壮胆。   “……折颜,我们讲和吧。”   东华的眼中有些不确定的紧张,折颜正品着酒的嘴噙着笑,他微微抬起眼帘看向东华,嘴边的笑容越发的灿烂。   “这酒的味道如何?”   东华愣了愣,他因为紧张没有太过在意酒好不好,只要是折颜酿的酒自然是好的。   “……很好。”   折颜笑着点了点头。   “那就好。桃林里最后的桃花醉,送于你与小九作为新婚贺礼应该是够了。”东华握酒坛的手抖动得有些厉害,一声重想,酒坛落在矮桌上。   东华心绪不宁,急于想要撇清与凤九的关系,但因为紧张和害怕脑子里一片空白,组织不了语言。   “……折颜……”他焦急的喊着折颜的名字,一双眼睛里满是惊慌无措。“我不会娶她。”   东华说出这句话之后冷静了下来,含情脉脉的看着他,折颜害怕他的眼神只能将视线落在别处。   “东华,你既已经许下承诺就该兑现小九是极好的,她会是一个好妻子。”   东华激动的站了起来,身体摇晃起来,他觉得自己的脑子有些昏沉,有些不够清晰,连折颜的面孔也蒙上一层白纱。他低头看向安放在桌上的酒坛,他没有喝太多,他没有醉。   “你给我喝了什么?”东华因这种不确定性感到惶恐,他甩了甩昏沉的头,脚步有些不稳。   折颜定定的看着他,似乎过了许久,他像是松了一口气一般。   “忘情水。”   他不需要故意去蛊惑东华让他放松警惕,只要看见他东华就自然的放松了戒备。   东华受到了很大的打击,他以为的相爱相守被折颜彻底的断绝在了门外。他的情绪到了崩溃的边缘,阻挡在他们中间的矮桌被掀飞了出去,一阵巨响,碎得很是壮烈。   “你为什么不直接杀了我?”   东华的声音是从未有过的阴沉,低低的携带着愤怒和失望。   折颜冷静的坐在座位上,只是脸上的笑容却变得有些苍凉。“我舍不得。”   他舍不得杀了东华,又无法与东华心安理得的在一起。他的心里还记得重光,他与青丘是几十万年的朋友,他不敢也不能和东华在一起。   东华踉跄着走到折颜跟前,强迫着自己保持清醒。他粗鲁的将折颜扑倒,溅起了满地的桃花。   他的眼中只是强烈的愤怒和恨,他满心的以为他们之间的前仇已经结束,他可以向折颜求一个公平的机会,然后用他的真心打动他。可是现在他被怒火遮蔽了双眼,只能粗暴的折磨折颜,让他痛,让他伤心。   他的双手紧紧的按着折颜的手臂,支撑的他的手臂微微颤抖,那双噙满愤怒的眼睛泛着红,好似一个吃人的魔鬼。   “你知道你有多残忍?”东华阴鸷的眼终于还是绝望的落下泪来,他的眼泪滴落在折颜的脸颊上,滚烫如火。   “对不起,东华。”   折颜的心同样抽痛着,可那又有什么办法。   东华犹如一头嗜血的狼疯狂的掠夺着折颜嘴里的空气,带着绝望的恨,狠狠的撕咬着。要让他记住他今日的这份痛苦,让他永远无法忘记。折颜承受着他的暴虐没有抵抗反而是恭顺的迎合着,这是东华对他的惩罚,是他唯一也是最后一次真正的拥有他。   痛,剧烈的痛撕裂着他的肉体,鲜血洒在桃花上,侵染了潮湿的土地。   折颜觉得自己全身都痛,腿痛,腰痛,心痛……一觉醒来疼痛并没有减轻半分,反而挤压在了心头,抹不去。   白真担忧的坐在他身边,见他醒来很是惊喜。“折颜,你终于醒了。”   折颜的脑子还有些昏沉,他依稀记得他挥手将昏过去的东华送出了桃林,然后狼狈的一步一爬的回了这间小小的茅屋。   他对着白真笑了笑,想说话却发现喉咙干涩得难受。白真细致入微的为他添了一碗清水,小心翼翼的喂他喝下。   “折颜,你知不知道你昏睡了好几日,当真是吓了我一跳。是不是东华帝君……”白真放下水杯一脸的担忧,这几日也不见东华帝君再出现,他能够猜测到折颜与东华帝君之间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否则依东华帝君的脾性怎么可能好几日不见踪迹,而且折颜又昏睡不醒,让他忧心不已。要不是担心折颜的状况,他早已经跑去找东华帝君的麻烦。   “真真。”折颜一脸的凝重的打断了他,释然的放松了身体,好似得到了疲累之后的休养,只是那张苍白得透明的脸告诉白真,他一点也不好。   白真是个聪明的性子,哪里还能猜不到他们之前的爱恨情仇。   “折颜,你和东华帝君之间的关系我本不宜多问,可是你到底是怎样想的?”   折颜倚靠上身后的床沿上,视线从窗户飘了出去,原本美丽的桃林只剩下一片光秃秃的枝丫,看起来尤其的凄凉。折颜的声音中带着空旷的寂寥,他虽然做出了决定,却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茫然。   “我和东华上床了。”虽然是粗鲁的以地为床。   白真不知是气还是怒的,他的身体犹如惊弓之鸟一般的站了起来,脸色煞白煞白的。   “他……他怎么能……混蛋,我要杀了他。”   白真咬牙切齿的说着,全身都充斥着强烈的杀气。他不喜欢东华帝君便罢,可这禽兽不如的东西总是一次又一次的伤害他身边的人,这份气要他如何承受?   折颜心一惊,歪过身来抓住了他半边衣角。“真真,别去,我是自愿的。”他惊慌的放开白真,将自己缩了回来。其实他有些害怕,他怕白真会看不起他。   “你会不会看不起我?”折颜抬头目光焦灼的看着白真,他见白真愣怔着对他露出一张冷冷的脸,只能自讨无趣的埋下头,脸上的表情有些苦涩。   白真只是不知该用什么心态来对待折颜,在他心中的折颜是完美的,无所不能的,他性情洒脱,淡看红尘,早已经超脱出一切俗世。可如今他看见折颜满怀心事,情绪低落。   “我为什么看不起你?你是折颜上神,开天辟地的第一只凤凰,是身份尊贵的上古上神,受四海八荒敬仰和尊重,谁敢看不起你。”白真伤心折颜竟会怕他,他负气的又坐下,脸上的笑容无比真诚。折颜见他不排斥,心里的负担少了些许。   可是,即使折颜是自愿的,可那混蛋讨了便宜便拍拍屁股走人,多日不来见,简直让人忍无可忍。   “折颜,你爱上了东华帝君?”东华帝君在白真印象之中的形象一直都是冷漠无情,杀伐绝断,冷傲孤僻。从前他是天地共主,掌管着天下人和仙神的身杀大权,身上戾气极重,这样的人又会有几分可能会重情?   折颜抑制住心中的动荡,陷入了一阵长久的沉默。   他虽然没有直接回答,但白真知道他对东华帝君动了情,只是不敢承认。白真在心中感叹了一声,既然东华帝君与折颜两情相悦,这与青丘的婚事只能作罢,就是不知小九会不会记恨。   “看来东华帝君与青丘的婚事算是黄了。”白真表现得无所谓,方正一开始他就不看到东华帝君与小九的婚事。   折颜却显得有些惊恐,眼睛无意识的睁开,焦急的说到。“真真,不要乱说话。”   “你既与东华帝君两情相悦,与青丘的婚事自然不能成。”   “不行,东华与小九的婚事近在眼睛,你不要从中破坏。”   白真不懂折颜的意思,他在心中猜想着折颜的心态,越想越心惊。“折颜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你难道不想……与东华帝君在一起?而且依照东华帝君的秉性,他岂会心甘情愿的迎娶小九?”他的眼神很是阴沉,说话的声音不免暴躁了起来。他觉得自己最近情绪起伏很大,简直能燃烧上几百年。   折颜的眼眶氤氲着迷雾般的水雾,慢慢掩蔽了他眼前的一切,仿佛尘世间的一切都笼罩上了一层朦朦胧胧的七彩纱衣,让他看到的一切都变得美丽而又凄凉。   他的声音很低,低得就像琴曲结束的那最后刹那的尾音,如果不懂曲就听不见。   “我给东华喝了忘情水。”   折颜以为他自己无悔已经做下的决定,可这一刻泪水却倾斜而下,凄凄哀哀的滑过脸颊没入微微跳动的胸膛。   这泪像是流回到了他的心底,刺痛着他的灵魂。   白真无法用言语来形容自己的心情,他感到一阵心痛,这心痛又蔓延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愤怒。“你疯了吗?你为什么要这样做?是因为小九还是因为你藏在心底三十万年的重光?重光死在苍何剑下,你是不是还在记恨东华帝君?”   白真焦躁的看着折颜泪流满面,想要责备的话又收了回去。“你为何要如此为难自己?”白真头一次觉得折颜也是一个需要别人关心的人,他的心狠脆弱,他将太多的事情背负在自己身上,负重前行的脚步被深深陷在了泥沼里。 第36章 前尘往事   折颜任由脸上的泪水流着,带着几分无所谓的笑容,像个就要破碎的瓷娃娃。   “折颜,别笑了。”白真用上了恳求的语气,白净的脸颊因为着急和心痛皱在一起。他其实是无措的,只能无限的靠近折颜,将他抱住。“折颜,好好哭一场吧。”   折颜将头埋在白真怀里,一双手颤抖着拽紧了他腰上的衣裳,心中悲痛难以抑制,哭得撕心裂肺。   白真一直保持着同一个姿势,等到折颜终于安静了下来,身子已经麻了半边。   他动了动僵硬的身子,好似连脸颊都有些抽筋,折颜有些歉意,看他的模样又觉得很是滑稽,不由得笑了笑。   “真真,让你为难了。”   白真扭了扭酸痛的肩膀,自然的放松身子,笑看着折颜。“你我之间何需说些客套话,无论如何我都是站在你这边的。”白真心中也很是担忧小九,只是那孩子陷入情爱之中难以自拔,也不听从劝告,既然固执己见,就该吃些苦头。   小九受了伤吃了亏还有青丘的长辈为她做主,而折颜谁也依靠不了。白真就怕折颜再出什么意外,也没有心思再去管别的事。   时间又过了几日,折颜收到了青丘送来的请柬,大红的请柬上面学着东华帝君与白凤九的名字,字是用金笔所写,闪烁耀眼。白真刚到桃林就看见折颜目光呆滞的盯着这红色的请柬,身上的气息很是凄凉。   他快步走到折颜身边将请柬抽了出去,他明明有嘱咐过不要给折颜送请柬,到底是谁办的事犯这种错误?白真心中恼火,但他这个时候不想去纠结到底是谁故意为之,只想确定折颜的反应。   “折颜。”   折颜知道白真为何如此大的反应,其实他完全不必这般小心翼翼。   “真真,我没事。”他故作姿态的放开双手,笑得轻松自在。只是视线之中的缥缈空洞难以掩藏。   白真不想戳穿他,只是沉默的看着他。十里桃林的桃花落尽,风拂过树干已没有桃花飞舞。折颜为了打破这个僵局便问道。“……墨渊是如何说我和重光的?”   折颜并不意外白真能够知晓重光,东华不会自己说出这些话来,那便只有墨渊。   白真望了望辽远的天空,视线又落回到折颜脸上。“并没有什么。”   折颜脸上挂着似有似无的笑容,思绪似乎已经放空到了天际。   “我从前见到许久仙神为了情之一字痛苦不堪,心中多有不解。”他嘴角的弧度不断放大,继续说道。“特别是连墨渊那种冷漠淡情的人物也有为情所困的时候,所以我便备了聘礼去到青丘向你娘提亲。”   想到那个青涩的自己,折颜觉得有些好笑。不过只见了她几次而已,竟然大胆的就去提了亲。   白真层听折颜提起过他从前向自己的阿娘提了亲,却招到阿娘的拒绝。最后与阿爹打了一架便成为了朋友。   他有些好奇的问。“你当时喜欢我阿娘吗?”   其实折颜自己也不知道这个问题,因为她善良温柔,兰质蕙心,剔透玲珑,性子安静,和他往常见到的女子不同。   “大概是喜欢的,她给我的感觉很特别。只是他拒绝了我选择了你爹那个榆木疙瘩。”   只不过被拒绝之后自尊多少受到了打击,所以和白止打架的时候丝毫没有手软,两人都受了伤,大战了三天三夜之后,觉得很是痛快。   “和你爹打完架之后,我并不想回昆仑虚,便独自一人在东海游走,想着提亲失败是个丢人的事情,还是躲上几日为好。”白真静静的听着,他看着折颜的笑容开始变得愉悦,像是想到了非常开心的事情。   折颜的确开心,因为他遇到了一个人。“在东海边上我遇见了重光,他当时狼狈的从东海里爬起来,满身是水,大口大口的呼着气,就趴在我的脚下。”   折颜意外的看着那人拼命的吐着嘴里的泥沙,满身污秽,衣衫不整,简直比刚求亲失败的他还要惨,竟没忍住幸灾乐祸的大笑起来。   男子立即爬了起来,虽然样子狼狈,但声音朗朗如云,行为有礼又不失洒脱。   “在下重光,在找一枚海冥月。”   折颜在书中见过海冥月,乃是东海深处的一种海贝体内凝成的珍珠,这种珍珠呈银白色,晚上能够散发出凉凉的银光,恰是一颗小小的月亮,故而叫海冥月。   这海冥月极其难寻,千年难以凝聚成一颗。   他施法换了一个行头,将自己整理了个干净。折颜这才清晰的看到他的样子。   他一身白衣,英气俊朗,风华正茂,眼神纯粹简单,脸上带着浅浅又不失优雅的笑容,不过这人却是鬼族。   折颜是个不大在乎身份的人,何况他自己乃是半魔半仙之体,自然不会排斥别的种族。   “你是鬼族,怎会在天族的地界?”   重光的表现很是坦诚大方。“我偷偷来的,海冥月只有东海才有。”   折颜了然的点了点头。“海冥月可不那么好找。据说只有在无月的晚上才能寻到。”他抬头望了望明晃晃的太阳,眯着眼睛笑看着重光。“现在大白天的你怎么找?”   折颜脸上的笑容越发的灿烂,像是在看一个白痴。重光并不怒,反而很是敬佩的看着他。   “你见过?”   折颜故作姿态的清了清嗓子,脸上的表情有些为难,最后还是局促的说道。“书上见过。”   海冥月虽说千年凝聚而成,可要长成一颗珍珠的大小少说也要花上上万年的时光。折颜见他好像有些沮丧,不免就问。“你找海冥月做什么?”   “许愿,听说向海冥月许愿都能成真。”   “你从哪里听说的?我怎么不知道海冥月还有愿望成真的作用?”折颜抱着双臂不免嘲笑。   “不管能不能成真,我总要努力去做。”   折颜见这人身上有股执着的劲,拍着胸膛说道。“好吧,等到无月的夜我陪你一起找。”   俗话说落水的凤凰不如鸡,何况是折颜这天地之间第一只火凤凰。他一点也不喜欢水,竟然慷慨激昂的做下誓言陪重光下水去找海冥月,结果可想而知。海冥月没有寻到,他们却成为了无话不说的朋友。   折颜脸上的笑容很美,白真安静的望着他,眼神有些迷离。   “有的时候情爱本就是虚幻而又美妙的东西,就像是一场梦幻般的奇迹。”也是在东海岸边,百花开遍的季节,意乱情迷之间他们做下了□□之事,折颜方才能理解那句只羡鸳鸯不羡仙。   “他说他的愿望是找到一个知心相爱的人,他说他的愿望既在眼前,海冥月便不再需要。”   折颜还记得重光向他表白的时候,整个人显得很是胆怯又强自镇定,脸上红艳艳的刹是好看。   那时候他并不知晓重光乃是鬼族鬼帝,身份尊贵。他放下政事陪着折颜满世界疯狂,玩得不亦乐乎。那是折颜这一生之中最快乐开心的时光,无拘无束在天地间自由翱翔。   “十三重天太晨宫那时并非东华的住处,还有些荒芜,因为三生石的关系总有神仙去求取姻缘,也不至于太过败落。我想带着重光去太晨宫,向三生石求许下姻缘。可重光有事耽误了,我在太晨宫等了他三天,却等来了东华。”折颜的眼神虚无起来,眨了眨又苦笑起来。“后来我才知道因为天族与鬼族发生了嫌隙,重光要回大紫明宫主持大局。从前的各族之间并不如现在这般和平,东华与墨渊一直在前线冲锋陷阵,奋勇杀敌,而我却逍遥自在的和重光谈情说爱,甚至常留在大紫明宫。”   折颜很多时候被自己对自己的恨埋没在黑暗之中,他堕入情爱,将所有的负担都抛给了东华和墨渊。如果不是他要带重光去十三重天,重光也不会死。   “因为他是鬼族鬼帝,东华帝君才会杀他?”   “不,东华要杀的是我。”   白真很是震惊的看着折颜,无法相信东华竟然想杀折颜。   “这怎么可能?”   “东华出生在东荒的一片华泽之中,身上气息与众神不同,连父亲也无法看清他的来历。他的仙气呈红色,带着极强的戾气。我与重光的事情我并不敢让太多人知晓,这次东华竟咄咄逼人的质问我。我自然很是排斥他这样的语气,也不想与他多说。只是东华那双赤红色的眼睛看起来格外的可怖,面对苍何剑我无法全身而退。我虽然比墨渊和东华都要年长,可我并不喜欢刀剑,仙法剑术都不及他们两人。”   白真能够从折颜的言语和神态之中想象出当时的场面和折颜当时的心情。   折颜埋头讪讪的笑了笑。那时整个太晨宫被笼罩在一片戾气之中,连空中都藏着萧杀之气,折颜像是处在一个极具杀伐之气的大阵之中,四处的杀死都超他涌来。他知道他眼前面对的不是真正的东华,他只是个被戾气引诱入魔的人。   “我想活下去必然要与东华交手,可我的实力哪里会是东华的对手。特别是毫无顾忌,下手凶残的东华。”   “东华帝君被控制了?”   “父神曾经说过,东华出生的沼泽充满戾气,是以他本身就是戾气的化身,不亦情绪波动太大,否则会让戾气失衡,从而控制他的心智。”   那时的折颜不明白,东华为何会忽然质问他与重光的关系,甚至将他逼疯,让他被戾气所控。   “我眼睁睁的看着苍何剑朝我刺来,脑子里一片空白。”重光的脸出现在他眼前,他紧紧的将他护着,将后背亮给了东华。剑刃穿透了重光的胸膛,同时也刺穿了折颜的胸口。   折颜凄厉的喊了一声重光的名字,声音忽然便哑了,再发不出声来。他将视线从冲重光微笑的脸上移到了满是鲜血的苍何剑上,锋利的剑锋拔剑而出,将鲜血喷溅在他的脸上。   天宫对于鬼族而言本就是一个处处受到限制的地方,而他却要求重光到十三重天,就为了许下姻缘。其实他与重光早以许下誓言,根本不需要三生石的见证。可他却做了,重光也丝毫没有考虑便答应了他。他情愿重光没有来,那么他一定可以优雅的活过这三十万年。   折颜想着想着又忍不住的落下泪来,即便已经是一段遥远的过往,每每想起依旧让他痛不欲生。   “折颜。”白真很是担忧。   折颜胡乱的摸了摸眼睛,对白真投以一个释怀的笑来。   “没事。”   他打算放下,让自己过得轻松一些。红尘纷扰,一方叶落,悄然无声。 第37章 婚礼   东华帝君与青丘女君的婚礼可谓几百年最盛大的盛典,四海八荒的各路神仙齐聚在太晨宫,太晨宫被笼罩在一片艳红之中,充满喜悦。   太晨宫算是给足了青丘的面子,青丘的依仗也当仁不让的壮阔,迎着新娘浩浩荡荡的去往太晨宫。   太晨宫那个小小的凡人躲在硕大的圆柱之后,脸上挂着悲哀的泪水,他家可怜的少爷啊,刚刚死去不久,而这太晨宫就要迎接他的女主人。从今往后连东华先生也不会再想起他家少爷,高高在上的天宫在他的心中变成了一个冷漠的地方。   在这清雅的天宫之中,连婚礼这样的热闹场面也显得高冷淡雅,当远远望见青丘的送亲依仗的时候,整个天宫都沉陷在无声的祝福之中。四海八荒的神仙乐意看见这对神仙眷女共结连理,这番盛况几乎可比天族太子与白浅上神。   东华换了一声从不改变的紫衣,一身红衣衬托着他的脸色清俊艳丽,看起来比往常平易近人。他的一张冷冽的脸上依旧面无表情,只是目光灼灼的望着那红地毯的尽头。他看着那头的红衣人,清瘦倚长,迈动着娇小的脚步坚定的朝他走来。看见那身红衣,他的眼睛暗了暗,心上涌出无尽的悲哀。   他不明白心中悲的是什么,只是那身鲜红的红衣仿似染了血的墨,涂在他的心底。   身侧的各路神仙都笑脸妍妍的祝福着东华,祝福他能够娶得美人归。连一向看不起白凤九的织越也大方的出席了东华帝君的婚礼,虽然能够站在东华帝君身边的人不是她,可她也真心的祝福。   今日的凤九穿着一身精心裁剪的嫁衣,嫁衣上用金线绣着凤穿牡丹的花纹,点缀着云纹图案,看起来甚是美艳大气。她的脸上画着红艳艳的装,衬托得额间的凤尾花更加光泽明丽。凤九的心跳得非常快,如同身处在梦幻之中一般,她终于等到这一刻,嫁能够与帝君为妻。心中的喜悦就像一块大大的蜜,甜得她忘记了之前所发生的一切。   她埋着头羞耻于看到东华帝君的容颜,双手无措的纠缠在一起,慢步走到东华眼前。   帝君没有父母,而白凤九的父母双亲对于东华而言只是一介不起眼的小辈,他们何得何能能得到东华帝君的叩拜,所以他们不拜双亲,只拜天。   白浅靠在夜华怀中,脸上看不出任何喜悦和祝福。反而很是躁动和排斥这样的场景,她很爱凤九,可她想到折颜心中又很不痛快。   “娘亲,你不高兴吗?”   小天孙阿离一张稚气的脸颊上带着担忧,白浅低头看着他,只是笑了笑并没有开口说话。反倒是夜华出声解释道。   “你娘亲没有不高兴,见你凤九姐姐嫁人有些感伤,等你长大有孩子就明白了。”   阿狸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大殿外匆匆有一宫娥匆匆跑到东华帝君耳边小声的嘀咕了一句,就见一行人跨过了殿门。   来人是刚刚重生归来的折颜上神和青丘白真上神,早前还有人疑虑为何不见折颜上神的身影,不料刚过不久折颜上神便来了。折颜的脸上带着让人看不出破绽的笑容,温文尔雅,亲疏有别。   凤九很是惊慌的看着折颜,又仓惶的望了望东华的神色,见他脸上无异才松了一口气。   折颜并没有说些冠冕堂皇的漂亮话,而是挥手让身后的人送上他的贺礼。一坛坛的桃花醉摆上,所见数量大量是众位神仙见过最多的,顺便再附赠上一盆红灿灿的送子桃。   “折颜无甚珍惜宝物,特以桃花醉为礼,祝帝君早生贵子。”   原本送礼来此白真本就多番阻拦,而折颜执意要来此一遭。白真不想让他多呆,而折颜也答应了他只送礼到太晨宫便离开。   折颜正打算离开,忽然从人群中窜出一个凡人,他慌里慌张的跪在折颜脚下,抓住他的衣摆便哭诉了起来。   “少爷,少爷,……你没死,你真的没死。”   小彦像是抓住了一棵救命的藤曼,死死的拽着折颜的衣摆不放。折颜看着他一脸的泪水,俯下身将他扶起来。   “哭什么,还没死。”   这种绝望之后的希望让小彦一边哭一边笑起来。   “少爷,小彦以为你不要我了。”   “好了,走吧。”   折颜拍了拍他廋弱的肩膀,既然见到,他自然不想让小彦继续留在这里。   “慢着。”   东华神色不愉的压着眉,眼神犀利的盯着折颜。   “帝君有何事?”   “折颜上神要带走我太晨宫的人不需要知会一声他的主人吗?”   不等折颜回答,小彦便先不痛快了。“少爷就是我的主人。”   当初东华先生信誓旦旦的做下誓言说一辈子都会对少爷好,可来到天宫不到一年的时间他便要迎娶别的女人,让小彦对他很是失望。如今少爷回来了,他自然不会留在太晨宫里受这份气。   他宁愿回到凡间,即便岁月转瞬而去变得衰老,他也不愿意呆在这个冷漠的地方。   东华有些纳闷,这一小小的凡人竟然敢顶嘴,并且是当着四海八荒众神的面。他还有一点好奇的是,折颜的人为何会出现在他太晨宫里,并且还是一个无知的凡人。   他的心中隐藏着许多的疑虑,不过折颜并没有为他作答,而是毫不迟疑的转身离去。望着他的背影,东华似乎看出了他一身的伤悲,但折颜何时有的这些看不清摸不着的痛,他怎么会全然不知?   这一小小闹剧并没有影响到太晨宫里的喜气,毕竟折颜上神一向不理俗世,逍遥于红尘之外,大家也都见怪不怪。这颗石子只在东华心中溅起了涟漪,只是石子沉落又归于了平静。   白真担忧的看着前方的折颜,他的脚步显得凌乱无序,像是被绕了心,苦闷无处发泄。   “折颜。”   折颜并非放不下的人,他既然做出了选择,自然便要放下。只是一遭得见,面对毫无情感的东华有些不适应。   “真真,你可喜欢十里桃林?”   白真有些不解折颜为何如此问,他从小在桃林长大,对十里桃林情感很深厚,自然是喜欢的。   “你为何如此问?”   “真真,十里桃林便送于你了。”   “折颜你要……去哪里?你不回桃林了?”   “我想随处走走,天上地下,凡间幽冥,哪里都好。”   白真知晓他需要疗慰心中的伤口,外人无法给予帮助。又问道。“你还会回来吗?”   “会,当然会。”折颜笑得很好,就如两百多年前一般,美丽无尘。   白真看着他被光照得透明的身影,知晓强留不得。神仙的时间尤其的多,他就在十里桃林等他归来。   作者有话要说:   前面的虐已经够多了,我发现我是通篇的虐,所以咱们下回就不虐了。 第38章 梦魇   折颜很喜欢凡间的四季变换,他本想将小彦留在桃林,可小彦执意要跟着他。折颜问他怕不怕死,他说人生在世不在乎能不能活得长久,只愿心有归处。   这话说得很有深意,让折颜很是触动。连小彦这个凡人都知道心有归处,而他这活了几十万年的神仙却看不透。   折颜同意他跟着,只是他的资质一般,要修炼成仙难上加难,就算有折颜的多番帮衬,也还是只活了三百多年。   不过这三百多年他随着折颜见了许多他一生也无法见到的奇景奇像。他的一生过得很精彩,大概比所有的凡人都要精彩。   折颜是个重感情的人,因为小彦的衰老,他们回到了小彦的故乡。故乡的景色依旧,只是再无故人。折颜有些感伤,他随意的坐在小彦的墓前,端着酒杯一杯一杯的敬给他。   “也不知道下了地府会不会受刑,命数已经被影响得乱七八糟,冥王还能放过你?”   他想着还是要去冥界一回,让小彦免了罚,投个好胎。毕竟也是带着仙缘的,说不得那回就得道升天了。   不过,很不幸运的是有人来找他了。来的并非别人,而是天族的太子妃白浅。三百年前白浅生下一位可爱的小公主,折颜虽然没有亲临一见,但也备上了一份贺礼。这份贺礼是依照人间长辈送于晚辈的习俗,乃是一枚以琥珀紫玉打造的长命锁,寓意平安康泰,长命百岁。   折颜很意外,不管怎么说他已经三百多年没有回去过,忽然故人来寻难免惊讶。他看白浅神色严肃,眉头紧压,便知可能发生了什么事。   相对于折颜对于白浅忽然现身的惊讶,白浅震惊的是折颜如今的状态。他让自己过得很好,仿佛已经遗忘所有的伤悲,又变回了她所认识的那个折颜。不问红尘,情趣优雅,品味独特,潇洒独行。   “小五。”   折颜住在苍耳山的山里,山里只有两间并不突出的木屋。山脚下那个美丽的山庄早已经在时间的流逝中变成一堆废墟,连在山里修行的蹁跹蝶妖付雪霜也不见了踪迹。折颜并不常住在这里,也是白浅运气好,这一来就碰上了。   屋外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冷风刮起了白浅一身纯白的纱衣,屋檐上落下的雨滴溅在她的白衣上,很快便晕湿了一大片。   “快进来吧。”折颜笑着将她迎进了屋,而她却有些拘束。   折颜这里没有桃花醉,他已经许久不酿酒,端给白浅的竟是微热的茶水。白浅握着手中的茶杯,视线落在泛着淡淡清香的茶水上,看着水中慢慢舒展开的茶叶。折颜还是变了,从前他绝对不会有品茶的闲情,他说会茶不适合他。   折颜见白浅有些晃神,也不知道实在想什么,于是开口问道。“小五,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折颜脸上的表情非常笃定,白浅不会无缘无故来寻他。   白浅紧张的捧着茶杯,手指在杯沿不停滑动,看起来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折颜定定的看着她,就等她开口。   她抬头瞟了瞟折颜又极快的移开了视线,最后好似下了极大的决心,深吸了一口气说道。   “小九怀了东华的孩子。”她看着折颜的脸色从刚开始的舒展中垮下来,折颜的心漏了一拍,但很快他就让自己恢复了原样,重新拾起自信的笑容。   “这是好事,你来就为了告诉我这件事?”   白浅清了清嗓子,她感觉他自己是在做一件非常残忍的事情,虽然折颜尽力表现得无所谓。她从她四哥白真哪得知了折颜、鬼帝重光与东华帝君之间的故事,那时折颜悄悄离去,她挺着大肚子不依不饶的要找他去,白真无可奈何便将一切都告诉给了她。此次前来她本是不愿,但小九跪在地上恳求与她,那小模样凄凄惨惨的又怪可怜,所以她便答应了。   折颜尽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心中有些慌乱但面上却一派的云淡风轻。   “折颜……我知道你在回避小九与东华帝君,只是此次小九也是别无办法才央求我来寻你。”白浅的脸上带着丝丝缕缕的哀愁,她知道折颜选择离开是打算不再与小九、东华帝君有牵涉,她此次本就是强人所难。   折颜思索了一下,定是发生了小九解决不了的事情她才会自动来找他,说到底最不想让他与东华见面的也只有小九了。“发生了什么事?”   “东华帝君在南荒无底洞中了水毒,已经昏迷了许久。”   折颜一听东华受了伤心紧紧一缩,连展开的双手也无意识的握紧,脸上神色全无。   “……水毒?”   白浅点了点头。“四海八荒的神医都已经看过却没有人能够医治,小九为这事憔悴不已,又怀着身孕,险些就落了胎。”   白浅刚开始是拒绝的,可小九怀着身孕竟长跪不起,白浅看着心痛,最后便应了。小九定是思虑了良久才做了这个决定,这么多年她一直害怕着折颜出现在东华帝君面前,这次实在是没有办法。她自知对不起折颜,可折颜是四海八荒医术最高明的神医,如今除了他再无人可救东华。   折颜的心很纠结,如果是其他人他定会毫不犹豫便答应下来,当这人是东华的时候他却有些胆怯。   “折颜,小九也是别无他法才会出此下策,你救救东华帝君吧。”白浅到底还是不想小九伤心,她放下手中的茶杯,慌乱的抓住折颜的手,眼神很是焦虑。   “小五,让我考虑考虑。”折颜心中也不好过,他挣开白浅温热的手,以一副拒绝的姿态将视线投注到了窗外的霏霏细雨上。雨滴打动着树叶,轻轻洒洒的,好似带动了清凉的微风。雨雾将远山笼罩得朦朦胧胧的,像是披上纱衣的舞娘,透露着哀婉的美。   白浅望着自己被挣开的手,心中很是难过。从小到大,折颜从未拒绝过她任何事,就算在外面以他的名义闯了大祸他也只是一笑而过。如今终于被折颜所拒,心中难免失落,甚至感觉到一阵伤怀。   折颜并非是一个拿得起放得下的爽快人,如果他不多情,又怎会痴痴念念不忘重光三十万年。而他与东华那些说不明道不清的往事,已经不能再继续纠缠。他心中有所考虑,如果与东华相见导致了什么变故该如何是好?避而不见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好办法。只是如今的情况非他能主控,他并不想让东华死。   “东华帝君命在旦夕,药王说这毒蔓延得极快,根本无法控制。”   折颜扭不过自己心中的担忧,他想起了许多东西,又做了一个又一个考量,最后应下了白浅。   十三重天太晨宫因为有了女主人而显得温软了不少,连那苍白的沙曼看起来也很是顺眼。白浅带着折颜匆匆而来,白凤九愁容满面的坐在床榻上,手中拿着锦帕一直为东华帝君擦着汗。她的身上穿着一身柔和的粉色衣裙,腹部微微隆起,披散的发挽成一个结,佩戴着简洁大方又不失风雅的配饰,看起来贤淑优雅。嫁为人妻的白凤九,已经不是折颜所知的那个单纯可爱的小狐狸,如今她充满了韵味,风姿卓越,让人难忘。   “小九。”   白浅喊了一声她的名字,将她从东华帝君俊美的容颜中喊回了神。她极快的转过身,就看见白浅与折颜极步走来。她定定的看着折颜,他换去了常年不变的红衣,身着一身炫白的衣衫,头上的粉色发带变成了一根桃木簪,简单的绾着发。偶有零稀的几缕发丝垂在耳边或搭在肩上,看起来潇洒风流。   她虽然做了心理准备,一旦看见折颜还是很惊慌,连肚子里的孩子也毫不客气的踹了她一脚。她痛得有些岔了气,一见她抱着肚子面色惨白,白浅快步跑了上去。   “小九,你怎么了。”   她苦笑着摇了摇头。“孩子踢了我一脚。”   不知是故意炫耀还是如何,这句话说得非常大声,折颜想不听都不成。   “没事就好,你也已经许久没有休息好,你不休息孩子也需要休息。折颜已经来了,东华的事情就交给他吧。”   折颜笑着点了点头,凤九只是机械的看了他一眼,撑着腰站了起来。   “多谢姑姑,我不累。东华是我夫君,他现在昏睡不醒我怎么睡得着。”   白浅并没有去深意凤九的意思,只是折颜心中很不好受,凤九的这番话像是在告诫他,东华已经为人夫。   “折颜,你先看看东华帝君。”   折颜闻言走进了几步,才看见东华安静的躺在床榻上,脸色并不像中毒之人的灰败,看起来就像睡着了一般。   他施法探入了东华体内,循着他的身体经络流转。只是运行一周之后他停止了施法的手,神色有些变化。   “如何?”白浅有些焦急的问。   折颜对视着他的眼睛,说道。“这不是中毒。”   “怎么可能?药王诊断时说过东华帝君中了剧毒,寻常药物难以根治。”   “我自然不会胡言。东华乃是中了魇术,通俗来说便是入了梦魇之中。梦魇之术对于心智强大的人很难奏效,但如果一个人心中郁结便很容易被梦魇所控。”   东华自然是个心智强大,岿然不动的人物。   折颜的眉皱得很紧,东华如何心中有结?难道是忘情水失效?他很快摇头否定,忘情水没有解药,不可能会失效。他又想起白浅的往事,她也喝了忘情水却照样想起了夜华。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个过度章节,下一章就好了。慢慢来,不急啊。我要让自己走一遭欢快的路线。新赶出来的文,没有检查错别字,将就将就哈。 第39章 入梦   凤九心里很是难受,她嫁给东华三百多年,如今又有了自己的孩子,一切都非常完美,帝君怎么会心中有结?   她不相信折颜的话。   “不可能,帝君只是中毒了。”她的心中很慌,不由自主就对折颜恶意相向。   折颜明白她的焦虑,并没有太在意她的态度。   “你这样说也没错,东华先是中了毒而后这毒化为了魇。这毒名为赤红莲,与寻常□□不同,它不会将人毒死,而是随着时间流逝转变为各种形态,而东华的状态便是入了魇。之后他将在沉睡中不断消耗神魂,虚弱致死。”   如此变换万千的□□,四海八荒不知者何其多,如不是折颜活得比较长,如不是父神所书的典籍他都有所阅览,他也不会知晓。   白浅神色凝重的问道。“要如何解?”   “入梦。”   凤九知道入梦犹如进入一方小世界,与外界相隔,她不能让折颜与东华单独相处。   “不行。”   凤九的心绪乱成了一锅粥,纷纷扰扰绕得她有些头晕。就算她精心服侍着帝君,任劳任怨的为他付出,可他从未准她留宿浮迷殿。她很累,也很害怕。   白浅终于意识到凤九的颤抖,她无端的将心中愤懑发泄在折颜身上,就算是一向宠爱于她的白浅也觉得不快。请求折颜的是她,阻碍折颜的也是她。白浅忽然觉得这不是她可怜的小九,只是个可悲的妇人。   “小九,如今东华帝君昏迷不醒,你的脑子里首先考虑的是什么?”   白浅很失望也很失落,她看向沉默下来的折颜,心中充满歉意。   凤九被白浅一方质问吓得泪流不止,哆哆嗦嗦的退后了好几步。   “……姑姑,我……”凤九知道自己有不对的地方,可她控制不住自己胡思乱想。   折颜在心中叹了一声。“东华被困梦魇之中,为此一途可解。”他看向凄厉痛哭的凤九又说道。“你是东华的妻子,救不救他全在你一念之间。我言尽于此,告辞。”   折颜并非开玩笑,说完这话他当真转身便走。   “折颜。”白浅愣了愣想去追,走了几步因担忧凤九她又折了回来。   折颜在门外撞上了司命星君,司命还如过去一般,虽然行为大大咧咧,可心思却十分缜密。他惊讶的看着折颜上神,这个模样像极了那个凡人,让他有些恍惚。折颜只是朝他点了点头,从他身旁错身而过,司命连他脸上的表情也没有看清。他扭过身看着折颜消瘦的背影,想喊住他,想说些什么,可张着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他是司命星君,掌管着凡人的命数,凡间多少爱恨情仇,悲欢离合他都看在眼里,对于帝君对折颜上神的心思早已明了于心。帝君这几百年对凤九一直若即若离,如果不是凤九常找些理由出现在他的视线里,他似乎已经忘记凤九是他的妻,是太晨宫的女主人,是东华帝君的帝后。   司命进入浮迷殿的时候,只见凤九哭得很伤心,而白浅一脸的痛心疾首。   “小九,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凤九很是委屈。“姑姑,我也很难过,可我能怎么办?”她坐回到东华身边,凄凄哀哀的看着他。   “现在你要怎么办?东华帝君你不救了?”   凤九下定了决心,既然只有入梦一途可救帝君,那么这个入梦之人只能是她。“我来入梦。”   白浅很想就此丢下凤九撒手不再管她,如此任意妄为的凤九让她心乱如麻。   “你疯了不成,你怀着身孕如何面对梦魇之中的一切凶险,你不为自己考量也要为孩子思虑一二。”   “姑姑,我心意已决。”凤九铁了心要自己入梦,这性子到底像谁,如此不记后果。   司命快跑跑过来。“见过白浅上神,帝后。”他猜想折颜上神方才在此,一定是上神留下的可以治愈帝君的方法。   “帝后,不如让小仙来吧。”   凤九在这太晨宫最相信的便是司命,只有司命全心全意为她着想,可这次她却犹豫了。   “我自己可以。”   见她态度坚定不容置喙的样子,司命有些为难的闭了嘴。他看了看白浅上神有些不快的面色,只能悄悄的埋下头。   只是凤九的元神根本无法进入东华帝君的梦境。她不仅被梦境所阻,还遭到了攻击,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弹了出来。   凤九被冲击得心肺一阵剧痛,元神受损,吐出一口鲜血。这一幕将白浅和司命吓得不轻。   “小九。”   白浅立即扶着凤九,让她躺在自己怀中,脸上一片焦急。“司命,快去请药王。”   司命也被吓破了胆,连连点头,拔腿便往外跑。   凤九感觉自己全身都痛,尤其是肚子。只见她微微隆起的肚子动得天翻地覆,额上的冷汗沾湿了发丝,脸色苍白如纱。她紧紧咬住嘴唇,面容狰狞,眼睛却瞪着大大的。她一只手抓住白浅,一只手紧紧抱着绞痛的独自,她很害怕,害怕极了。   “小九,没事的,没事的。”白浅紧紧抱着凤九,眼睛不断扫向大门的入口,一边安抚着她,一边安慰着自己。   司命的脚程很快,药王看见凤九这个模样也是吓了一跳。这太晨宫最近还真是不太平,帝君受梦魇所控昏睡不醒,如果这孩子再出了什么事,那可如何是好。这让药王的压力很大,好在青丘九尾狐的生命力极强,而孩子虽然险些不保,但还是勉强保住了。   只是东华帝君这事,药王再一次诊断之后确认了折颜所言,只能入梦唤醒中魇术之人。只是东华帝君的梦魇阻挡了所有人,连司命也不例外。   凤九难过的闭上眼睛,他气走了折颜,可如今他还是要依靠折颜。这么多年来,她用尽办法只想在帝君心中留下一个倩影,让他能够正视她的存在,可是帝君好像是个失了感情的木偶,凡事漠不关心,就连知晓她怀了身孕眼神也没有变过。   折颜并没有立刻回到凡间,他游走在东海的边缘,就算十里桃林近在眼前他也只是看了看并没有走进去。只是心中挂念着白真,这么多年不见不知可还好。他想真真是个随性的人,朋友也多,定然不会寂寞。   他没有立刻走,因为他担心东华的伤势。他讪讪的笑起来,觉得自己甚是小气,怎会与小九置气,她不过是担心东华而已。   “折颜。”   白真今日总感觉有好事会发生,一整天都保持着愉悦的心情,原来竟是折颜回来了。这么多年他想了无数回折颜回到桃林的境况,可三百多年折颜就像与他断了联系一般,连一封信都没有梢回来过。开始他还有些生气,后来又想了想,折颜离开本就是为了与过去断绝关系,逃避着他们所有人,等到想通了自然便能回来了。所以这一见到折颜的身影,他便高兴得忘了型。   “你终于回来了。”   他跑到折颜身边,一张风华绝代的脸上带着璀璨夺目的笑容,眼如明月,耀比山河。不愧是四海八荒第一美色,折颜不得不承认他家真真长得真是好看,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齿如含贝。   “真真。”   折颜微微有些惊诧,不过既然相见他心中还是挺高兴。   “我刚刚还在想为何今日感觉风都变得温柔了,原来是折颜上神久别归来。”白真故作姿态的拱手朝折颜一拜,抬起头来眉眼间都是笑意。   作者有话要说:   这么多亲都有意见啊,我写起来心都在颤抖。 第40章 梦中小世界   被白真这样一闹腾,折颜感觉到心中的郁结都消失了,心情也变得舒畅起来。如今在这世间也只有白真会在乎和关心他的心情。   “折颜,你终于舍得回来了?”白真故意露出一个似嗔似怒的表情,小模样看起来尤其好笑。   “真真,这件事是我不对。此次回来是因为东华的伤情,想必你也已经听说了。”   白真假意的收起笑脸,显得有些傲慢。“你还想着他?哼,病死了也与我无关。”   东华身中剧毒这事他早已经听说,他又没有得到折颜的医术真传,帮不上忙也不愿意去烦恼。他在意的是这件事折颜是如何得知的?   “你几百年不回来,怎么会知道东华帝君中毒这事?”   “小五来找我了。”   竟然是小五去找的折颜,白真很容易便猜想到了事情的原委。因为折颜是四海八荒医术最高明的神医,如果连药王都束手无策,希望只能寄托在折颜身上,而出这主意的人一定是小九。她无可奈何,又不想亲自去找折颜便只能央求小五为她出面。   白真在心中将凤九怒骂了一通。   “那东华帝君中的毒你替他解了?”   折颜无奈的摇了摇头。白真很是惊讶,如果是连折颜都无法解的毒,岂不是说东华帝君必死无疑。   “什么毒这么厉害?连你也无能为力”   “并非不能解。”   白真有些迷糊。“那是为什么?”   “小九不让。”   “她疯了不成。”白真心中突的升起一股怒气,她让小五去找了折颜来为东华帝君解毒,可临了又不让折颜为东华帝君解毒。   他虽然不想去关注东华帝君的死活,可小九如此戏弄折颜这事他不能善了。他紧紧抓住折颜的手,用劲极大。   折颜有些惊讶,在他的拉扯下也来不及挣扎。“真真,你要干什么?”   “找小九说理去。”   折颜没想到白真啥时候也变成了一个急性子,是不是在他不在的这几百年被别的神仙给带坏了。   神仙的脚程都非常的快,正好白浅已经安顿下凤九火急火燎的出来寻折颜,三人在太晨宫的殿外撞见了。   白浅心中有很深的歉意,但她羞于开口,她知道她没有立场替凤九道歉。“折颜,四哥。”   白真嘴角噙着几分并不友善的笑,抓住折颜的手臂并没有松开。“小九呢?”   白浅听出白真语气不善,心知四哥是要为折颜出头责备小九。“四哥你别生气,小九也不好过,刚刚她强行要入梦营救东华帝君,遭到反噬,孩子险些不保,这才刚安稳下来。”   白真是心痛凤九的,听说她受了这番苦痛心里很不是滋味,他偏过头看了眼折颜微颦的眉,两方都是他所关心的人,罢了,他不管了。   折颜有些担心,他知道魇术并非普通的梦魇,不仅会遭到攻击和反噬,有可能还会迷失自我,到时候被救者和施救者都将陨落。小九太乱来了,他的心紧紧揪住,他就不该轻易离开,有他在也能帮助上些许。   “小九怎么样了?”   白浅面色恹恹,眉心下压,看起来很是忧虑。“孩子暂时保住了,不过还很虚弱。”   白浅带着折颜与白真去看望凤九,她居住在太晨宫的偏殿,整个屋子很是单调冷清,床前的桌台上摆放着几株洁白的海棠,偶有几瓣花瓣孤零零的凋落在光洁的桌台上,看起来有些寂寞。凤九谁在床榻上,但并不安稳,眉眼轻轻耸动,看起来在梦中也承受着孩子带来的痛苦。   折颜祭出法决,温柔的游走在她的身子中,如烟似雾的仙气最后聚集在微微隆起的腹部。孩子好似很喜欢这股仙气竟微微附和着,凤九的眉梢终于舒展开来,脸色也好了一些,微微透着红。   “好了。”折颜收回施法的手,面容淡淡的对两人说。白浅立即上去为凤九理了理盖在胸口的被子。   “折颜,幸亏有你。”白浅站起身感激的看着折颜,折颜笑着摇了摇头,这几十万年他为青丘的一家处理了不少麻烦事情,早已经习惯了。   “只要小九不再胡来,当无大碍。”   白浅愧疚的埋下头,这事都怪她,她已经坚决的阻止凤九。“折颜,关于东华帝君的事情,药王说帝君的意识在阻碍所有人进入他的梦境之中,我想……是否帝君不会防备于你?”   折颜露出一丝苦笑。“你错了,入不了东华的梦境,并非是东华在阻碍其他人,而是这魇术本就是一个大阵,它将创立一个梦境之中的小世界,将东华囚困其中,入梦营救本就是一个危险的事情,稍有不慎施救者与被救者将会一同消亡。”   白浅想不到这件事会如此危险,如今该怎么办?   “我来吧。”白真担心折颜会要求进入梦魇之中,所以便先开了口。   折颜望着白真一脸的慷慨大意,忍不住笑了起来,笑得白真觉得自己说了一个大大的蠢话。   “真真,你对东华了解吗?”白真哑然,他没事去了解东华帝君做什么。难道入梦救个人还要对他十分了解的人才有资格?   “这个世界上要说了解东华帝君的人,那肯定要数墨渊上神。小五,你去求墨渊上神来营救东华帝君吧。”   白真将这个事情抛给了白浅,白浅愣了愣,她师傅和这事八竿子打不着怎么就引火烧身了。   折颜的视线在这两人身上流转了几个来回,嘴角噙着好看的笑,眉梢微微动了动,摆动着衣袖走出了偏殿。   浮迷殿中只有司命守在东华帝君身边,折颜走进来的时候就见司命笔直的立在床前,双手紧紧交握在一起,双手用力很大,连指尖也泛着白。他虽然没有将焦虑表现在脸上,可他的小动作表露出了他所有的担忧。   折颜走到他身前不远处他才惊愕的回过神来,一脸诧异的看着折颜,惊慌的朝他行了个拜礼。“折颜上神。”   折颜点了点头,走到东华的床前。“小九已经无碍,你去看看,待她醒来便将她带来。”   司命虽然有很多话想问,可他将折颜上神好像已经有所考量,便什么也没有问,恭顺的退出浮迷殿去了偏殿。   折颜并没有等很久,司命便领着凤九和白家的两兄妹走进殿来。白浅扶着凤九,虽然身子好了一大半可脚步还是有些虚浮。   折颜见他们来了并没有拐弯抹角。“小九,你想亲自入梦去营救东华,我可以帮你。”   凤九的眼睛微微睁大,她抱着肚子的手微微收紧,心中很是震惊。   “不行,小九的身体如何虚弱连自保都成问题,你要如何帮她才能让他全身而退,岂不是要付出极大的代价?”   白真思虑得非常全面,但折颜的笑容却非常自信。“无妨,我与她一同进入东华的梦魇之中。”   他看向一脸木楞的凤九,就等她一句话。   凤九陷入了沉思,她想了许多,最后应了一个‘好’。   “放心吧,我会保护她一切万全。”这是折颜做出的承诺,可是白真依旧不放心,他并非不相信折颜的承诺,他不放心的是谁来保护折颜。   但折颜一直保持着自信满满的笑容,看起来那么让人放心。白真被他的笑容所蛊惑,嘴边反对话最终也没有说出口。   凤九与折颜两人分别做坐在两侧,白浅和白真为他们护法。折颜朝凤九点了点头,将自己的元神祭出飘飘洒洒没入了东华的身子,凤九紧跟着效仿折颜的做法跟了去。   东华乃是上古天神,活了几十万年。经历十分丰富,上古时期又四处征战,杀伐果断,可折颜与凤九却行走在一片空白之中,让人恐惧的无边无际的空白。   凤九紧跟着折颜的脚步,害怕有落下半步。“为什么帝君的梦中如此荒凉?”   折颜没有立即回答,他想这大概与忘情水有关,忘情水让东华的记忆空白了一大片,形成难以弥补的空洞,恐怕东华早已经有所察觉。   这种空白之中流淌着慢悠悠的风,从四面八方朝折颜与凤九吹来,他们就像被控在一个辽远棋盘上的棋子,这棋盘大得看不清对手和尽头。但下棋是折颜非常喜欢的事情,特别是与看不见的对手下一场盲棋。   他从虚空中招唤出伏羲琴,身体一顿随意坐在地上。凤九看着折颜的手指极快的在琴弦上拂动,但她却听不见任何的琴声。明明她能看见琴弦在折颜的手指下颤动,可为何耳边听不见声音。   难道她只能听见自己的回声,就算折颜近在眼前也听不见琴声。她看见折颜的手指越来越快,甚至她感觉到身边有一股无形的压力涌进她的胸口,让她的呼吸也变得难受。   忽然一声气流的震动让她难以站住脚,只能狼狈的跌落在犹如平静湖水的地面。然后耳边响起了折颜狂烈如飓风的琴声,犹如战场上的战歌,激情澎湃,洋溢着斗志。原来这是一场博弈,汹涌而又充满危机。   这空白的天际随着琴声开始垮塌,空气中开始弥漫起袅袅的烟雾,赤红色的,带着血腥之气和极强的怨念。   折颜快速起身,做出防备。   “这是,帝君的仙气。”凤九曾经讲过东华帝君的仙气,和别的神仙不同,带着让人惧怕的气息。   东华曾经为了四海八荒的太平挥动着苍何剑屠尸百万,身上杀伐之气极重。他们的脚下那平坦的立脚之地变成了一篇层层堆叠的尸骨。而这些赤红色的仙气便从这些尸骨上冒了出来。凤九发觉自己的腿陷在了泥沼之中,有无数双只剩骨节的手抓住她的腿,拼命的向上爬,吓得她连尖叫都是无声的。   折颜祭出一柄长剑,刚劲有力的手轻轻一挥,带动了地上的枯骨漫天飞舞,一眼看去还带着胫骨,趟着血。   凤九已经被吓得失了魂,哆嗦着许久都没有回过神来。   那些只剩骨架的尸骨好似活了过来,层层将他们包围。折颜将手中的长剑插在地上,双手合十,祭出了凤凰业火。熊熊燃烧的大火滚滚而出,蔓延在这片鲜血铺满的红色土地上,似乎要将一切都燃烧干净。   “没事吧。”   “……我,我……”凤九强迫自己保持镇定,努力的吸了一口这蔓延着尸体的焦臭味的空气,呛住了喉鼻。一阵剧烈的咳嗽之后,折颜喂给了她一颗凝神聚气的丹药,才让她稍稍换过神来。   “这是怎么回事?”   折颜手中的剑泛着红光,似乎是刚刚才沾染上的。他不敢松懈一分半点,聚精会神的环顾着四周。“曾经,东华为了四海八荒的太平,在战场上冲锋陷阵,奋勇杀敌。一场战斗伏尸百万,死在苍何剑下的亡魂数以万计,就像你现在看见的这样。”   凤九不可置信的摇头,她从来没有经历过战争,不知道战争如此残酷。但是折颜知道,东华在战场上杀红了眼的样子,看起来就像一个可怕的魔鬼。   很快这片土地上响起震耳欲聋的厮杀声,马蹄的嘶鸣声,刀剑撞击的声音,还有刺穿皮肉的噗嗤声,所有的声音绘声绘色的响在凤九和折颜的耳边。折颜依旧保持着万分警惕,而凤九已经被这些疯狂的声音吵得乱了心神。   “折颜,这到底是什么地方?为什么帝君的梦魇之中有如此可怕的东西?”凤九整个人显得有些歇斯底里,她不知道东华帝君曾经都经历过些什么,她所见到的东华帝君是美好、安静的一个人,这些和她想象的有太大的出入。   “这是战场,对东华而言永生难忘的地方。”   不过更加残酷的还在后面。残酷的杀戮声中,她的眼前渐渐浮现出了战场的影子。一个一个身穿铠甲的士兵陷入疯狂的杀戮之中,他们只知挥动手中的长矛和刀剑,早已经遗忘身体上的伤痛。他们的身上布满了鲜血,有敌人的也有自己的。而折颜与凤九就处在这杀戮的中心,俨然也变长了战场上的一份子。   这不是一场单纯的梦境,在魇术之中,元神消亡,本尊也会死去。 第41章 厮杀   他们此番是为了到梦魇之中唤醒东华帝君的意识,从这方小世界将他带走,才能在真实世界中让其苏醒。要保证顺利救出东华,就要保护自己不死。   他们变成了战场上厮杀的一员,四面的刀剑无情的朝他们砍来,折颜身着一身白衣在战场上十分的突兀,他挥动着手中宝剑,无情的斩杀者敌人。无数的鲜血溅在白衣上,仿佛是晕染上的一朵朵妖艳的桃花。凤九本就没有杀过敌对过战,与战场上杀惯了人的士兵动起收来不免畏畏缩缩。折颜不得不随时关注着她的情况,有丝毫的危机都能游刃有余的解决。折颜想从前他懒惰的躲在后方,将战场留给东华与墨渊。不曾想报应不爽,也让他领悟了一遭战争的无可奈何。   为了活下去,只能拼尽所有的挥动手中的武器,让自己变得冷心冷情,麻木不仁。   鲜红的血液溅在凤九的脸上,烫得她就像被热火灼烧一般,心中升起无限的忐忑和恐惧。即便她已经很认真的对敌,还是将自己暴露在敌人的刀剑之下。   “小心。”   折颜很身后祭出剑诀解了凤九的危机,却将自己袒露在了敌人的刀下,手臂上发来一阵强烈的痛,让他连手中的宝剑都险些拿不住。很快他便从又重新挥动起手中武器,将敌人连头斩下。折颜望着这混乱和疯狂的厮杀,好像怎么也无法结束。他丢弃手中的剑化为一只凤凰,将凤九托在背上,一声仰天长啸,煽动着翅膀飞起来,带动了一阵强大的飓风,将周身的敌人都掀飞了出去,也带动了漫天的尘土。   凤凰飞过,滚滚烈火燃烧起来,连大地也龟裂着裂开一道道阴森可怖的裂缝,炽热的温度上升起来,空气中蔓延着烧焦的尸臭味,一片惨叫声,震耳欲聋。   折颜化为人形将凤九放下,放眼望去一片火海,大火燃烧的咯吱咯吱的声音,似乎连鲜血都被蒸发了个干净。   不知时间过去了多久,大火似乎燃烧尽了可以燃烧的东西,空旷的焦黑土地上冒着浓烟,遮蔽了他们的双眼。   此时的东华帝君立在一片尸体之中,大风扬起他银白的发,却带不动他心上丝毫的涟漪。   这片土地上似乎只有他们三个活着的生物,也许从一开始只有他们三人活着,那些疯狂的士兵都只是一场虚幻的泡影。但折颜却知道自己经历了什么,因为他消耗了太多仙力,身上的伤口也在隐隐作痛。   最先看见东华的是凤九,她看见东华帝君身着一身银白色的铠甲,英武不凡,只是那双充满着杀戮的眼中泛着刺目的红,看起来尤为可怖。他的脸上带着阴沉的杀气,被喷溅上的鲜血沿着脸颊滑落,手中的苍何剑上同样布满鲜血,一滴一滴的从剑尖滴落在地上,然后被高温蒸发,冒出几缕轻飘飘的白烟。   “帝君。”   凤九带着兴奋朝着东华帝君跑了两步,可当她被帝君狰狞的眼神盯住的时候,一股恐惧袭击在她心头。她没有料错,东华帝君手中的苍何剑无情的朝她袭来,毫不留情。折颜眼神一拧,以极快的速度迎上东华,将凤九救下。   “帝君这是怎么了?他为什么要杀我?”凤九有些惊魂未定。   “他不是东华,他只是一柄只知道杀戮的兵器。”   “为什么?”   “因为在东华的意识之中,战争和战场就是他的一生,杀戮对他而言就是活着。”折颜的精神不断紧绷,他不知道要如何才能唤醒东华的意识。其实从一开始他并没有料到东华会陷在战场之上,难道这便是他的心结?可是东华是个意志强大的男人,折颜不相信他会因杀戮太重而心生郁结。他并不懦弱,至少不会在征战中表现出丝毫的胆怯。   “这就是帝君无法释怀的地方?”   折颜不免觉得好笑。“难不成你以为的梦魇之中只有花香鸟语、温婉柔情?”   凤九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她一开始的确这样认为,所以她害怕折颜单独进入帝君的梦境之中。   “……现在怎么办?”   折颜无暇去回答她的问题,因为东华的剑又来了。折颜只能将凤九推出战局,然后与东华生死相搏。   不过折颜的修为并没有完全恢复,如此更加不是东华的对手。这柄苍何剑宛如三十万年前那般绝情,只是这次无人再来救他。   “折颜。”   凤九那一瞬间慌了,她眼睁睁的看着东华将折颜打得毫无招架之力,在折颜身上添上无数伤口。   折颜苦笑着,他想死的时候死不了,不想死的时候偏偏要领悟一番死的滋味。   “东华……”折颜知道如果自己死在这里,凤九也逃不过。   他祭出伏羲琴,用带着血的手指在琴弦上滑动,琴声就像一段绵延千里的长线,将东华缠绕住。   “小九,你快走。”折颜说话的声音已经变得有些虚弱,全身布满的伤口都在突突的跳着痛,这反而让他的意识格外清醒。   凤九从未见过如此落魄的折颜,心中一阵一阵的难过。   “你怎么办?”   “如果你有什么闪失你的孩子也会死去,你先出去。我控制不住他太久,不过我有办法让他恢复。”   “不行。”   “别婆婆妈妈的,你在这只会让我分心。”折颜已经无奈耐住性子苦口婆心的劝说,只能毫不留情的驱赶。凤九心知自己从来帮不上忙,反而成为了折颜的负担,她就是个自以为是的人,给所有人添麻烦。   “……折颜,你别死。”凤九的脸上挂着泪水,只能麻利的逃跑。   折颜松了一口气。   他曾经众观全书,天上地下,各种偏僻杂学都有所涉猎。他要赌一把,赌自己在东华心中的分量。就算他知道如今的自己对于东华而言只是一个陌生人,他也别无他法。要换回中了魇术之后的人的意识可用他在乎之人的心头血。   折颜划出一柄小小的匕首,毫不犹豫的扎进了自己的胸口。小五用心头血保护墨渊的仙身七万年,而今自己也有自己扎自己心窝的时候,而且还是这般的痛。他不得不佩服小五的勇气,竟然每天用心头血养着墨渊,这般痛苦的事情他再也不想做第二次。   他兢兢战战的走到东华身边,用手指将心头血涂抹在东华的嘴唇上。虚软的身子已经无法站立,软绵绵的就要倒下。忽然一只有力的手从他的腰上将他抱住,才防止了他的跌落。   凤九率先从梦魇之中脱身并且清醒过来。见她醒来并且毫发无伤,白浅和白真总算放下了半颗心。只是凤九的脸色很是难看,凄凄哀哀的就哭了起来。   “小九。”   “我就是个累赘,我帮不了折颜。”   白真和白浅心都吊在了嗓子口。“折颜怎么了?”   凤九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声音轻颤着。“梦魇之中的帝君毫无情感,他要杀折颜。”   白真的脑子仿佛断了一根弦,他想起折颜曾经说过东华要杀他,并且毫不留情。不行,他不能让折颜再经历一次那种痛苦。“我要去好找他。”   可不等他们有所行动,睡在床榻上的东华帝君眼轮颤了颤,忽的挣了开来。凤九愣怔了片刻,急急的扑了过去。“帝君,你终于醒了。”   东华帝君的视线在屋子里扫了一片,并没有在乎凤九的哭腔,而是将视线落在一动不动闭着眼的折颜脸上。   见东华帝君已经醒来,而折颜却毫无反应,白真彻底的慌了。“折颜,折颜……”他摇晃着折颜的身体想将他摇醒,可折颜体却倒在他怀中,这一刻,白真的脸煞白煞白的,整个人都懵了。他凝住呼吸,一口气似乎上不来,憋得他脸色开始泛青。   “……四哥,折颜……”白浅的心也颤了起来。   东华极快的起身,掀开身上的薄被,走到折颜身前。弯下腰极其自然的将折颜拦腰抱了起来。白真愣愣的看着他,直到他将折颜放置在那张还带着温度的床榻上。   白真像是发了疯一般,将东华帝君从床榻边掀开了去。“你走开,都是因为你。”他又将矛头指向凄凄呜呜哭泣着的凤九。“还有你,他要死就让他死,凭什么要让折颜来救?”   白真横着一双充满愤怒的眼睛,似乎有些神志不清起来。折颜身上忽然飘荡起浓烈的仙气,让白真激动得没有心思再去责怪凤九和东华,一门心思的扑到折颜身上。   白真又看见了三生石,它就像是折颜的护身符,每当折颜有难的时候它都会出现。他愣愣的看着散发着浓烈仙气的三生石,难道三生石当真有凝聚元神的作用吗?除此之外白真也想不出当初在若水河有谁能救下了折颜。   折颜的眼帘颤了颤,似乎是面临着极大的痛苦。他紧紧抓住自己的胸口,嘴角溢出了一丝鲜血。   “折颜,折颜……”白真不断呼唤着他的名字,一声声急迫而又担忧。这声音就像有个强大的魔气,折颜竟咳着血睁开了眼。   折颜微微眯着眼,眼前一片模糊。他只感觉到自己胸口痛,痛得他想还不如晕过去的好。在梦魇之中刺自己一剑,伤的可是元神,比肉体的伤更加痛苦。   “折颜,你醒了。”   折颜勉强的露出一个笑脸,虚弱得让人心痛。他硬撑着身体坐起了身,靠在白真肩上。对于折颜而言这个地方很陌生,不过他的记忆之中却浮现出这里的一切,包括他如今躺的这张床。这个记忆吓得他不敢继续呆在这张床上,倔强的靠着白真站了起来。   “折颜,你……”白真皱着一张小脸,心都快跳出来了。   “真真,走。”   折颜靠在白真怀中,连眼睛似乎也睁不开,却一心想着要离开这里。这个时候白真也无心去探究他为什么想要离开这里,抱扶着他就要离开。   东华的眼睛一直注视在折颜身上,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看见折颜痛苦的样子心中闷得慌。所以他拦住了白真的步伐。   “等等。”   看见这个情况,凤九的心也颤了起来。帝君……   “你既为救我深受重伤,便在太晨宫休养一段时间也好。”   折颜的眼睫轻轻煽动着,苍白的脸上毫无血色。“不必了。”   他简单的拒绝了东华的好意,白真也不敢多家耽误,折颜的身体还需要好好调养,便扶着折颜与东华错身而过。   东华目光如炬的看着折颜的背影,就像三百多年前一样,直到他默默消失在眼前。 第42章 幽冥   白真将折颜带回了十里桃林,只是十里桃林的桃花三百年前被折颜毁去了之后便再也没有盛开,白真为此也很苦恼。所以如今的十里桃林没有桃花,只有一片看起来荒凉的枯枝挺立着。   折颜的伤需要闭关修炼,不过他不喜欢安静的修炼,所以便用药慢慢的养着。   十里桃林没有桃花,没有酒,怎么能叫十里桃林。所以白真便找了一个机会去询问折颜,到底要怎么才能让十里桃林的桃花再次开放。   折颜端着温热的茶杯,安稳的坐在碧池边的钓鱼台上,心安理得的享受白真的照顾。白真端着一盆不知从那个地方讨来的点心慰问折颜的嘴,随意的坐在他身边。   “你的伤怎么样了?”白真本还想奉劝折颜闭关修炼一段时间,可折颜就是不肯,还能说出一大顿的道理,如今白真虽然担心但也不在出言相劝。   “没事了。”   虽然折颜说得云淡风轻,不过白真猜也知道他说得越是轻松伤势肯定越严重。   “不过,折颜,这三生石到底是怎么回事?它已经救过你不止一次了。”   白真终于问出了憋在心中的一个问题,他也是好奇三生石到底与折颜有什么渊源。折颜化出三生石拿在手上仔细的打量,这么多年他也还没有看明白。   “不知道。”   折颜从父神所留的笔记上得知三生石拥有毁天灭地的力量,所以被母神封印。难道说自己因为发怒毁了三生石,其实只是解除了三生石的封印,因此与三生石结下缘分。   这也就能想通为什么三生石会出现在桃林的碧池边上,由此折颜也就明白了,要凝聚元神需拥有超越父神的神力,三生石聚天地精华而生,神力自然强盛。   “你不说便罢,还来搪塞我。”白真一脸的不高兴,朝着折颜翻了个白眼。   折颜看着他的行为笑得得意。“最后见到三生石的不是你吗?你都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   白真无趣的摆了摆手。“算了,这个问题揭过,还有一个问题。”   “你说吧。”   “我用了很多方法桃林里的桃花都不开花,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让桃花再次盛开?”   白真见折颜笑逐颜开,看起来神神秘秘的。“等你强大到超越我,它就开了。”   白真猛的站起了身,在原地打着转,嘴边有一大堆想要数落折颜的话,但他有些气馁。想他怎么也是活了几十万年的青丘九尾狐,围着桃林研究了三百年怎么也没有想到,竟然是折颜用仙力压制着桃花的盛开。口口声声的说将十里桃林送给他,结果还在给他使绊子。他觉得自己为折颜心痛的时候就是在找虐。   “你……你……”他深深咽下这口气,边说边恭顺的对着折颜拜了拜。“折颜上神,你仙力强大,你了不起。”   折颜嘴角噙着笑,不自我反思,似乎还非常喜欢白真的拜礼,连连点头。   白真看着他的行为,真是想拔腿就走。不过折颜收起了玩味的笑容,站了起了身,还慢条斯文的理了理衣袖。   “好了,真真,我该走了。”   白真心中憋着一口气。“伤还没有好,你还要去哪里?”   折颜错开白真焦躁的眼神,抬头望向蔚蓝的天际。“我还有一些事情没有做,放心吧,我已经好了。”   白真深知元神受损不是那么容易便能恢复的,他除了能焦急的看着折颜之外,什么也做不了。   东华最近常常会想起折颜,他坐在桌前用手臂撑着脑袋,看起来随性潇洒,其实心思已经不知流转到了什么地方。想着想着脸上便露出了一个不明所以的笑。   司命被东华帝君传召而来,可来了之后帝君只是沉迷在自己的小世界里,直到他看见帝君脸上露出一个笑容来,着实受了不小的惊吓。   东华觉得自己最近有些奇怪,他强令自己别想了,脑子里又是他受伤的样子。   “帝君。”司命沉了沉嗓子,隔了老大半天才提起声音唤了一声。   东华回过神来,立即收起自己的表情,掩盖住自己的尴尬。   “你来了。”   “不知帝君传唤是为何事?”   其实东华也没什么大事,传唤司命的时候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可当这人矗在眼前的时候,他还真找不到头绪开口。想他往常态度强势,性子冷冽,宫中的小仙娥们在他面前都不敢抬头,这次竟不敢对上司命的眼睛。   他不开口,司命也不敢催促,只能微微埋着头一副顺从的姿态等待着。   东华思索了片刻,说道。“你给我说说这位折颜上神。”   司命有些诧异,说说折颜上神?这是要他说什么?东华见司命的眼神有些奇怪,又开口说道。“这三生石怎会在他身上?”   司命被惊得竖直了身,眼睛无意识的睁大,有些不可置信。“三生石?这怎么可能?”   他明明看见三生石被折颜上神毁掉了。   东华放松了姿态,也放松了发麻的腿脚。“这次如果没有三生石折颜的元神定无法归位,三生石救了他的性命。”说到那件事东华也是心有余悸,不过想起在梦魇之中折颜竟选择用心头血来救他,这件事他还没有想明白。   司命还是无法相信,当时他一个人在殿外守着,不知道殿内的情况,只看见折颜上神出来的精神萎靡,看起来很虚弱。   “可是,帝君,五百年前是你亲眼看着折颜上神毁去三生石的。”   帝君的眉头动了动,思维又开始混乱起来。折颜当着他的面毁掉了三生石,可这事他为何不记得。   无意识之间他觉得他与折颜之间一定还发生过什么事,不过这件事他不打算从司命口中知道答案。他想要再见折颜一面,他有很多疑虑,此刻都戳着他的心。   四海八荒,天地六界,只有幽冥最是阴森可怖。幽冥没有白天,整个天空一直处在昏暗之中。忘川河的水透着一股子阴沉的凉意,远远看去就像是一条用鲜血汇聚而成的河流,河边堆满了破碎的尸骨,似乎连河水之中也沉淀着满满的尸骨,还有无数无法投胎转世的魂魄沉在水下,每日每夜的承受着河水的侵蚀。   阎罗殿是幽冥最宏伟的宫殿,红色的宫殿透着一股子妖冶,殿上雕刻着无数的头骨,还有一排一排罗列在宫殿前的枯骨人形。   折颜上神对幽冥的审美真是开了眼界,这阴森的造型还真能震慑到胆小的鬼魂。折颜一身白衣站在阎罗殿上,在这幽深的鬼界突兀而又与众不同。折颜的现身将幽冥之王吓得一哆嗦,急急忙忙的就上前行礼。折颜其实是有求于人,脸上的笑容看起来很是亲和友善。   “冥王不必多礼,此番前来是因为有件事需要请冥王帮个忙。”   冥王是个看起来憨厚的中年男人,一点也没有幽冥的阴森可怖,反而有些像是人间的帝王,大腹便便,忧国忧民。   “折颜上神请说。”   冥王微微弯着腰,等待着折颜的问题。   “有一个凡人,与我多有缘分,不知冥王可否让我见上一见。”   与折颜上神有缘的凡人冥王虽然有些疑惑,但他想来折颜上神要见一介凡人的魂魄,这也不是什么大问题,立即便遣了鬼差去将人带上来。   折颜并没有等上多久,小彦便喊着折颜欢欢喜喜的冲了过来。   “少爷。”小彦看见折颜来看他别提有多高兴,旁边的鬼差心中落差大得很,这个凡人还真是好命,竟然能够认识折颜上神。   作者有话要说:   努力赶的,就写了这么一点,明天继续。 第43章 幽冥的相遇   小彦没想到还能见到他的少爷,人死了缘分便尽了,不过再见一面心里还是很高兴,暖乎乎的,想着要接受的刑法也不怕了。   “小彦。”   这冥王好歹也是幽冥的王,折颜上神的事情多少还是听说了一些,早前他也关注了这个脱离生死簿的凡人,他的命数更改是受了折颜上神的影响。本以为死了之后来到幽冥,折颜上神便不会再管他,按照规矩,这个凡人要接受五百年的劳役之罚。而今折颜上神屈尊亲自前来看他,让冥王压力不小。   “少爷,能再见你一面真是太好了。”   小彦也不奢望什么,单纯的感谢折颜还记得他。   “因为我影响了你的命数,我怎会弃你于不顾。”   折颜带着柔和的笑容,转身看向大气也不敢出的冥王。   “小彦的刑法我替他受了,给他安排一个好人家转世。”   冥王惊得张大了嘴,耳边不断回响着上神的声音,一阵一阵的,虽然声音淡淡的但停在冥王的耳中却带着强大的震慑力,吓得他腿脚发软。折颜上神要为这个凡人受罚,就算是折颜上神的所求,他也不敢罚上神啊。   还没等冥王回过魂来,小彦先不干了。“少爷,我不怕。与少爷一起的三百年是小彦这一生最美好的回忆,小彦还不想忘记,小彦不要投胎转世。”想到投胎转世便会忘记这一切,小彦宁愿待在幽冥。   折颜露出一个无可奈何的笑容。“你想得太简单了,转世为人才是正途。”   幽暗的大殿上响起一个声音,冷冽而又带着笑意。“何不让他在幽冥当差,或可修满业障。”   来人拥有一头银色长发,一身紫衣,身形倚长,姿容俊美。一双如墨的眼眸目不斜视的盯着折颜,嘴角微微上扬,脚步缓缓的走到折颜身前。他走起路来分明是无声无息,可折颜却感觉到脚步的踏踏声,骇得他有些胆怯的想要后退,可脚底就像是生了根,眼睁睁就看着他挪步到了自己跟前,距离近得眼里只有他的样子。   折颜的心咯噔一声,他怎么来了?来干什么?   冥王可没想到今日竟然来了两位高高在上的神尊,东华帝君的名号说出去可比折颜上神骇人得多,要知道那可是杀伐果断,残忍无情的东华帝君。   “……小仙见过帝君。”冥王的声音有些颤,弯曲的腰更低了。   东华并没有在乎冥王的声音,视线炯炯,看得折颜感觉很不妙。“上神觉得如何?”耳边的声音犹如魔咒一般,似乎还能感受到他鼻尖的呼吸。折颜无措的退了几步,让自己离得东华远了一些才收住心神。   “你来干什么?”折颜的声音不大,充斥着疑问和不解。   东华嘴角噙着的笑不断放大,就像是一朵夜晚里开放的睡莲,散发着阵阵说不清道不明的幽香。   东华也不拐弯抹角,说道。“折颜上神为救本君受了伤,本君自然要来看看你。这幽冥的阴气太盛,于你的元神可是大大的不利。”   折颜阴沉的皱着眉,东华今日说话为何阴阳怪气的?   一旁安静的小彦听说自己一直爱戴的少爷受了伤,面色变得难看至极。他对东华可没有冥王那般的尊重,这个男人在他心中就是一个虚伪的负心汉。他与他家少爷相处了三百多年,虽然少爷面上看起来无甚伤心,小彦知道他的心被伤透了,才给自己找一个荒谬的理由逃走。   “你这个混蛋,伤得我家少爷还不够吗?你还要伤他多少次?”   小彦的气势变得强壮,他竟将折颜挡在身后,用他渺小的魂魄为折颜支撑起一片小小的空间。东华看着他无奈的笑,他虽然对这个人不熟悉,不过他说的话却让东华非常在意,他伤害了折颜?   小彦是折颜从太晨宫带走的,东华以前并未太过在意这个凡人,如今他很想知道他为何会出现在太晨宫,他不记得自己有将凡人带进太晨宫的习惯。   这般想想,他与折颜之间还有许多事情是他不知道的。   “这些事情你应该要问你家少爷?是他伤害了我。”东华努力想要从自己的记忆中回想起什么,不过越想头便越痛。但他知晓折颜乃是位医术高明的神医,擅长制作忘情水。青丘的白浅曾经就因伤情而喝了他的忘情水忘记了夜华。   小彦一双眼睛含着浓浓的怒火,朝着东华一声大吼。“你胡说。你明明说过会永远……”   “小彦,闭嘴。”折颜惊慌的将小彦喝住。   “折颜,你怕什么?这些事情青丘白家许多人都知晓,我不一定非要从他口中得知。”折颜不相信青丘白家的人会告诉东华任何事情。   “东华,现在不是你我追究过往恩怨的时候。”   东华轻蔑的笑了笑,双手垂下。“那你认为什么时候才合适?”   折颜可不想在外人面前与东华纠缠不休,而东华看起来并不介意冥王知晓他的事情,他就想将事情摊在别人面前,让他们去传扬。   “今日我为正事而来,如果你想知道些什么,三月之后我再告诉你。”折颜心里乱如麻,只能想些办法将东华稳住。   东华看向一旁有些愣怔的冥王,声音充满着威慑力。“这个凡人从今往后便留在幽冥当值,五百年后本君将渡化他。”这对于小彦可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冥王还有些懵神,身体僵硬着,脑子里闪着无数的白光。东华帝君要渡化一个小小凡人,那可是天开辟地头一遭。而他与折颜上神的关系也变成了冥王最想知晓的一个答案。   “我不要你渡化。”小彦丝毫没有对东华的感激,立刻出言拒绝。   东华一再的被小彦挤兑,就算他是折颜的人也让东华有些不快。他身上的气息阴沉了下来,一股子戾气徐徐升起,萦绕在他周身,与幽冥的阴森鬼气相撞形成一股强烈的凶煞之气。   折颜惊骇的看着东华,一只手按在小彦的肩上,将他从身前推开。小彦的身体发着颤,只感觉到一阵刺骨的寒意从脚底冒了上来,然后袭上他的大脑,当他顿时无法思考。   “将他带下去,五百年后如果见不到他,你这冥王便可换换了。”冥王一惊,丝毫不敢质疑东华帝君的威胁,强自带着小彦就要退出去。小彦虽然有些害怕,也不敢冲突东华,可是他还是倔强的反抗着。   “放开我,你们放开我。你这小人,不许伤害我家少爷。你们放开我……”   折颜的眼睛里流露着担忧,他看着小彦不断挣扎,听着他不断怒吼的声音,一时之间竟然忘记了要如何去做。   东华丝毫没有收回自己身上的戾气,反而让他们越发的猖狂起来。折颜很害怕东华这个样子,就像要走火入魔般的可怕。   “东华,你冷静一点。”折颜以为是自己惹怒了他,这个时候只想着要好好的安抚。可是他并没有说什么强势绝情的话,怎会让东华情绪不稳?   “和我走吧。”   折颜丝毫不敢违背他的话,只能顺从他的心意,最终点了点头。 第44章 孩子   折颜不知道东华要带他去什么地方,只是安静的跟着他,不料东华竟带着他兜兜转转到了苍耳山。就算开始他强自安慰自己东华不可能能恢复记忆,此刻也有些心惊胆战。   东华似乎是发现了他的惶恐,停下步子,看着他的眼神高深莫测。身上的戾气早已经消失无踪,只是折颜沉在恐惧之中没有发现。   “你害怕?”   东华并不想逼迫折颜,不过他知道折颜欺骗了他。刚开始他还有些不解,想他活了几十万年,心境一直平静如冰,毫无波澜,唯独面对折颜的时候有些不同。如果他当真会爱上一个人定不会选择卑微的忘却,他是高高在上的东华帝君,就算是折颜他也会想方设法的得到,忘情那是懦弱的人才会去做的事情。   折颜的确怕了,但他面上还要保持镇定。他带着东华去了他那小小的木屋,此刻人间正是四月,春暖花开的季节。   木屋前开满了一片纯白的海棠,花香四溢,美不胜收。春风越过山头,卷动一片花叶,漫天飞舞。折颜没想到海棠已开,虽说是如此美景却让他心底发凉。东华脸上的笑容却格外的灿烂,海棠是他最喜欢的花,从前他听说折颜上神酷爱桃花,所以他有一片十里桃花,而今围绕着他的却是一片海棠。   “怎么?不请我进去坐坐。”东华的言语带着几分调笑,让折颜原本有些紧张的心情变得慌乱,连走路的步子也乱了。   这山里的小木屋看起来简陋,重在别有韵味,东华不免生出淡淡的喜来。想他硕大而又冰冷的太晨宫,这地方更符合他的心意。   折颜请东华在窗前的矮榻上,从这里望出去,正好能看见窗外成片的海棠花。折颜沏了茶,在屋子里踌躇了好半天才端了上去。他沉了沉胸中一口浊气,让自己显得无谓一些。   他将冒着热气的茶杯放在东华面前,自顾自的为自己添了一杯安静的喝着,似乎是打算东华不说话便装个哑巴。   东华不是个会猜别人心思的神仙,他不知道折颜的心思已经在云端跌落了无数个来回,反而开始赞美他这个地方。“折颜上神到凡间找了个如此清幽的地方避世,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虽说是赞美,折颜想着却总感觉不对。这人到底是想说什么?“怎么也比不过帝君的太晨宫——雄伟壮阔。”   东华笑得随意。“那你为何要跑?”   折颜握杯的手抖了抖,将茶水溅了出来。他极快的将茶杯放回榻上矮桌上,将颤抖的手缩回衣袖,极力忍耐着。   东华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淡笑不语。被他的眼神看着,折颜脸上神色全无,眼眸颤动,身体蹦得笔直。   “……你……想……想起来了?”折颜的声音很低,如果不用心去听必然会错过。   东华将视线从他身上收回,轻泯了一口杯中茶水,看向窗外的一片繁花。   “没有,不过我能猜到。”   折颜的仆人出现在太晨宫,已经足够说明折颜曾经在太晨宫停留过。并且四海八荒的神仙都知道折颜上神曾经在若水河上身灭,是他藏了折颜的仙身,直到折颜重新聚元神归来。   “你猜到了什么?”   “我喝了你的忘情水,虽忘记了对你的记忆,不过有的东西刻在骨肉之中难以消除。”他嘴角上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身体前倾触到折颜面前。“否则你的心头血又怎能将我从魇术中唤醒。”   折颜为了远离东华的气息,慌慌张张的从榻上站了起来,衣袖带翻了桌上的茶杯,一声咕噜,茶杯掉在木制的地板上,滚动到墙壁才停下。   折颜从未有过如此惊慌无措的时候,他不想与东华纠缠不休,可是东华的寻访并非只是单纯的问候,他想要知道很多事情,很多折颜不愿意告诉他的事情。   东华眼见折颜已经慌了,如果继续追问他必然会落荒而逃。“我打算在凡间多呆几日,你这个地方我很喜欢。”他放下手中茶杯,悠然惬意的站起身,慢步走向那纯洁耀眼的花丛。折颜看着他的背影,看着他享受这难得的美景,心中的动荡稍稍稳定了些许。   东华的意思是他要留下来。   之后的日子两人相处得还算和睦,只是与东华的随意不同,折颜一直表现得都非常拘束,甚至无数次的暗示东华他该走了。可东华对他的暗示视而不见,心安理得的住在他的地方,看起来还打算长住。折颜可不想与东华有什么说不明道不清的关系让凤九误会,凤九还怀着东华的孩子,她需要东华的关怀。   凡间的夜幕总是伴随着忽然降低的凉风和漫天的星辰,折颜靠在小木屋外的一颗遮住半边天的槐树上,他从树缝望向星空,忽然便想起了两百年前无拘无束的日子,那片星空是他这一生看过最美的。   东华从黑暗中走来,手里捧着两坛酒,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他忽然想与折颜喝酒。折颜听见了脚步的沙沙声,转过头望着他,在昏暗之中看不太清他的表情,但是他的一头银白却格外的醒目。   东华将一坛酒抛给折颜,弯膝坐到折颜身边。   折颜已经许久没有喝过酒,今夜有人相陪便没有推拒。“桃花醉。”折颜只是抱着酒坛便知这是桃花醉,仍不住大大的饮了一口。酒香浓烈,让他无比怀恋。不过他很惊讶的转过头看着东华,这桃花醉他已经两百年没有酿过了。   东华也应和着喝了一口。“两百年前你送来的贺礼。”   “两百年你还留着?”   东华笑了笑。“你以为我是那种嗜酒成性的人?”   折颜了然的点了点头,东华的确不喜欢饮酒,想来当初送桃花醉当贺礼,其实并不妥当。不过凤九是个爱喝酒的,难不成两百年也改了喜好。   想到凤九,他就要规劝东华几句。“小九如今身子日重,你实在不该留她一人在太晨宫。”   东华又饮了一口手中的桃花醉,桃花醉虽然不太烈,不过对于不喜酒的人来说兴致依旧不大。   “我与白凤九成亲是不是也与你有关?折颜,你还真是为自己安排好了后路。”当初东华在东海边上醒过来的时候还有些迷糊,第一人找到他的人就是青丘的白凤九,一个温柔而又痴情的女子。关于他们之间的婚事,东华是排斥的。因为他不知道为何会有这个婚事的存在,他记得他拒绝了白凤九。自然他当即便提出了解除婚礼,虽然是四海八荒都已经知晓的盛事,可他并不在意别人的闲话。只是白凤九无法拉下这个颜面,求着他完成这个婚礼。东华说过他可以让白凤九成为太晨宫的女主人,但那也只是一个虚名而已。   折颜有些尴尬,这婚事到底还是他促成的,不过现在木已成舟,说那些好像没有必要和意义。“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你娶了小九便要对她负责。”   “不过一场虚伪的形式。”   “你这话什么意思?小九现在还怀着你的孩子。”折颜因东华的话有了情绪,他的话实在是难听,要是让小九听见岂不是要伤透心。   “我没说她的孩子是我的。”   折颜的眼神立即阴沉下来。“你不可理喻,小九的孩子不是你的还能是谁的?”   折颜从未对东华如此失望,这个男人为何如此不负责任?这不是他认识的东华。小九如此幸苦的怀着孩子,而他的夫君却置之不理,甚至还在怀疑孩子的来历。胸中愤懑之极,不由得便抱着酒坛使劲的灌自己,越灌越伤心。   “是你的。”   折颜被酒给呛了,一口便喷在东华面上。 第45章 威胁   “你胡说。”折颜忍着难受的嗓子怒吼了出来。   东华眨了眨沾上桃花醉的眼睛,酒入眼的滋味可不好受,火辣辣的痛。他没有去擦面上的酒水,只是有些无辜的眨着已经泛红的眼眶,泪眼朦胧的望着折颜。   折颜愣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用自己的衣袖为他擦去脸上的酒水。只是眼眶中流出的热泪许久也擦不净,看着东华难受的样子,他有些心痛。可又想起东华刚刚说什么,小九的孩子是他的。这个玩笑可开不得,他与小九清清白白,哪里来的孩子?如此一想心中又很是恼火东华的胡言乱语,手上的动作便停了下来。   东华此时只能用热泪盈眶来形容自己的狼狈,不过折颜那片刻的服软倒是让他心花怒放。   “你可还记得当初你送来的贺礼,除了桃花醉还有什么?”   折颜自然记得。“送子桃。”他送送子桃是带着真诚祝福的。   “你折颜上神的送子桃可不是一般的东西,凤九用自身经血喂养了两百年,让它成了形有了灵。”   这件事她是瞒着东华做的,就算她告诉东华不过更加闹心而已,东华根本不在乎她的所作所为。   东华脸上带着不明所以的得笑容,过了好一会他又高深莫测的说道。“就算是折颜上神送来的送子桃,两百年便养成灵也是稀罕事,你说是也不是?”   折颜心里发慌,看着东华泛红的眼睛仿佛就要被吸进去。他急急忙忙的错开眼,支支吾吾的说道。“……我……什么也没有做。”那送子桃已经在桃林长了上万年,折颜摘下它的时候染上了自己的血,并且注入了仙力。   东华对于他的否认并没有出言反驳,只是说。“既然是你的送子桃,孩子自然便是你的。”   折颜像是被雷劈了一般魂不附体。他觉得他的玲珑心思在东华面前就是一团浆糊,被他胡搅蛮缠的搅弄,然后当真开始怀疑自己给他戴了绿帽子。   不对,这是要是传扬出去让凤九情何以堪?折颜使劲摇晃着自己的头,再说已经送出去的东西自然便不再归原来的主人所有。   “不要胡说,你这样只会伤害小九。”   东华最终还是忍不住伸出去揉了揉眼睛,嘴角的话说得随心。“伤害?你不也狠狠的伤了我吗?”他嘴角上吊,等到眼睛舒服了那么一点点,然后随意的放松了姿态。“当初你促成我俩的婚事,难道没有想到这个结果?你心痛她怎就不心痛我呢?”东华有的时候会埋怨折颜,可他并没有那些记忆,感受也不是太过强烈。   折颜心里很是震动。可东华这狡黠的模样,一点也看不出伤心难过,反而还有些得意。   “这件事我不想再提,关于孩子的事情绝不能让第四人知晓,他只能是你东华帝君的孩子。”   东华无所谓的笑了起来。“你要让我认下这个孩子?我要是不愿意呢?”   “你想怎么样?”   见折颜终于提出了这个问题,东华立即摆正了自己的姿态,直视着他的眼睛。“是你伤了我,所以你要还我。”   “那你便刺我一剑。”折颜从地上捡起一根枯枝,放在手心里递到东华面前,东华眼看着他手中的枯枝在仙气之下化为一柄闪着光的利刃。   东华收起脸上的玩味笑容,声音冷冷的说。“我要你搬入太晨宫。”   “你不要得寸进尺。”   “那我就将凤九赶出去,身为太晨宫的帝后,竟然怀着个野种,即便我将她撵出太晨宫青丘也无话可说。”   “你威胁我?”折颜抬高眼帘,阴沉的目光闪着烈火,看起来有些骇人。但东华紧紧盯着他,对于他的情绪全然不在意。   “对,我就是在威胁你。或者你可以试试看,看我会不会当真将她赶出去。”东华的嘴边露出一抹邪魅的笑,看起来胸有成竹,他坚信折颜不敢和他堵。   折颜有些气馁。对于东华,他还是有几分了解,他说话一向认真从不胡言。   所以折颜无可奈何的被东华牵着鼻子走,即使有过分的言语和举动他都不敢反抗。这和从前的那个冷心冷清的帝君可不同,当真是无耻之徒。   东华帝君带着折颜上神回了太晨宫,这消息只是片刻便传到了凤九的耳中,她挺着一个大肚子只敢立在浮迷殿外,竟然不敢踏进去。   “帝后。”司命也听说了这件事,说是帝君回宫的时候气色极好,脸上还带着化不去的喜悦,他自然也会好奇,所以来看看。   他看凤九的脸色有些不好,担心她是否是因为怀着孩子有些不适。“帝后可是身体有恙?小仙观你气色很不好,要不要请药王来看看?”   凤九淡淡的撇了他一眼,眼中满是忧伤。她一只手托着肚子,一直手安抚的抚摸着。“不必了,孩子很听话。”   她迟疑了一会,问道。“帝君去找折颜之前可有说过什么?”   司命仰着脑子想了想。“帝君让小仙给他说说折颜上神,还说是三生石救了折颜上神的性命。可小仙还是不相信三生石的存在,当年……”   凤九脸上挂着一丝哀怨。“是啊,三生石。我明明知道三生石的存在,可又为何要逆天而为?”   东华帝君与折颜上神是天命所归的姻缘,就算折颜元神散去也还是被它强自救了回来,可是她却偏偏要在他们之间纠缠不休。她明知敌不过既定的姻缘,可却要强力去争。   兜兜转转五百年,一切好似又回到了原处。   “帝后。”司命见她入了自己的心魔之中,立即出声将她喊醒过来。一脸担忧的问。“帝后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凤九笑得落寞。“我以为三生石毁去之后天命的姻缘便会散去,可惜它变成了一道阴霾时时刻刻的戳在我心上。两百年前我就知道,三生石一直守护着折颜。我就算断去一尾也改变不了什么,三生石是向着折颜的。”   司命感受到了凤九的痛,可是又越加的糊涂了。三生石当初没有被毁去,而是被折颜上神带走了,而后三生石又救了折颜上神的性命。司命只能如此猜测,他现在很好奇三生石上东华帝君的命定之人到底是谁?   难道是折颜上神?   要说三生石能够让散去的元神重聚,这件事四海八荒应该没有人会相信,毕竟只是一块蕴藏天机的顽石,自从立在三生台上便在无人挪动过,它最大的神圣之处便是定仙神姻缘。   不过现在真是刷新了司命的认知,好歹他也是司命星君,掌管凡人的命数,对三生石也有些了解,可这三生石蕴藏着的神力竟然超越了父神,并且成为了折颜上神的救命符。   昨天没来得及,今天就更新两章。晚上继续。 第46章 凤求凰   折颜对于如今的境况有些别扭,倒是东华笑意妍妍的看着他的局促,似乎将他当做一个笑话来欣赏。   东华悠闲的坐在卷云台上,弯着一只腿立在身前,将一只手撑在腿上,手臂撑着额头,玩味的看着折颜。“你可以不管白凤九,你又不欠她什么。”   折颜规矩的坐在东华的对面,视线有些闪躲。   “你不要太过分。”   东华神色不变,注视着折颜的眼神更加炙热。“这就过分了?本君邀请折颜上神入住太晨宫为帝后安胎,这不是一段佳话吗?”   原本的无耻之举被他说得如此正大光明,折颜竟找不到理由反驳。   东华见他有些泄气,调笑看向了卷云台上的一柄九弦琴,他没有动过这把琴,因为总感觉它还有一段故事,如此想来是否也与折颜有关?   “听闻折颜上神擅长操琴,弹一曲如何?”   这个要求不算过分,折颜起身走到琴前,理了理过于宽大的衣袖,问道。“想听什么?”   “凤求凰。”   东华说得随意,折颜胸口却憋着一口气,一双手紧紧收拢。   东华悠然自得的望着他,见他有些抗拒,轻笑着。“不敢?凤凰游上凤求凰,这应该十分美妙。我今日只听凤求凰。”   东华最后的一句话中带着阴暗的戾气和威胁,让折颜四面受制,无奈之下他只能拨动琴弦,弹出了一曲他这一辈子弹得最难听的曲子,紧张之下竟还错了调。   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   一曲凤求凰弹完,折颜慌乱的心渐渐平静下来,只是显得有些呆滞。   东华不知何时已经靠近他身边,嘴唇触近他的耳朵。“很好听,我喜欢。”   折颜被吓得一哆嗦,耳廓突的便红了。   “你到底想怎么样?”折颜有些泄气,他实在是没有心力去应对东华的无理,整个人显得有些疲惫。   “折颜上神在向本君求爱,本君自然要有所回应。”他一双手按在折颜肩上,触在折颜的脖颈上贪婪的嗅着他的体香,动作很是暧昧。   折颜将他推开,逃避的躲开。他想拔腿便走,可东华斯文的轻笑。“你现在出去,凤九正好在殿外等着你。”   东华早已经感受到凤九的气息一直在殿外徘徊,折颜自然也能察觉到。   折颜迟疑了片刻,重新站在东华面前,表情忧虑。“东华,我们不要在这样了好吗?”   看见折颜一脸的忧心忡忡,东华没有丝毫的释怀,反而升起强烈的愤怒。他很介意他忘记的记忆,可是折颜只是一味的回避,肆无忌惮的践踏他的尊严。   他愤然站起身,俯瞰着折颜。因为身高的差距,折颜不得不仰望着他,见他眼中剧烈翻滚的风波折颜惊愕得无法收回视线。   东华很生气,他不过喜欢上了一个人而已,仅此一次随性而活,他并不觉得他有错,可在折颜的眼中他们就是罪恶不赦的一对罪人。他为四海八荒鞠躬尽瘁几十万年,这世间无人可来质疑他的决定。他不怕任何人的闲言碎语,也不惧伤害任何人。   东华的吻如狂风暴雨般的落了下来,折颜愣怔了神,被动的承受着东华的怒火,任由他在自己嘴里翻天覆地的搅动。东华一双手紧紧捧着他的脸颊,一开始的冲动将他吓得许久会不过神来,东华自知有失妥当便放松了力度,温柔的含着他的嘴唇仔细斯磨。   折颜浑身颤抖,双手紧拽着东华的手臂,他知道该拒绝东华,可为何就是推不开他。他悲哀的发现他舍不得推开东华,就像这只是偷来的半分温情,让人迷恋。   东华恋恋不舍的松了口,将额头抵在折颜的头上,呼吸着交融的空气,折颜无法面对东华,只能让头低低的垂下。   “折颜,你是爱我的。”   东华将折颜揽入怀中,说出了一句陈述的话。折颜将头埋在东华肩上,不反驳也不回应。   “明明是你伤了我,却像是我的错。折颜,这对我不公平。你一味的让我好好对待凤九,因为她爱我。可是我爱你呀,你怎能不好好的回应我?”东华一直是个不会表达心里话的人,所以说不出什么漂亮话,只是苦闷的说出心中疑问,这些话却狠狠的撞击在折颜心上。东华的一生虽然充满传奇,可并不是随心。他压抑着对折颜的爱三十万年,可当以为自己要得到他的时候,却又将他深深的打入了地狱,让他的感情化为虚有。   折颜的心动摇着,挣扎着。“对不起。”   东华无奈的叹息一声,他发觉他变得不像他自己,反而像是个已到暮年的糟老头。“你只要别在逃避我便好,我不奢求太多。”   折颜有些恍惚,就仿佛东华已经变会从前的那个东华,将他捧在手心的东华。他抬起头打量着他,却又发现他并没有恢复记忆。   “你……想起什么了?”   东华一点也不意外他会如此疑问。“什么也没想起。”   “那……为什么……?”   “我不能再爱你一次?”   “什……什么时候?”   东华脸上挂起如浴春风的笑来。“两百年前的婚礼上,你一身白衣出现在我面前。那时我仿佛看见了穿着一身红衣的你,恍惚之间觉得站在我对面的人应该是你。”   折颜惊讶的张着嘴,愣愣的望着东华。虽然饮下了忘情水,只是忘却了这个人,而感情却还留在骨子里,只一眼便复苏了他情感。   折颜的眼中氤氲着一抹水雾,他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残酷。他将东华的感情践踏得一文不值,而东华却从不怪罪,一如依旧的将他包容。   他紧紧的抱住东华,眼泪止不住的流下。“东华,对不起。”   东华覆拥着他,脸上露出宠溺的笑。“知道对不起我,不打算对我好一些吗?”   折颜哭笑不得,挂着泪忍不住笑了起来。“好。”不过他们之间还有些遗留的问题存在,又担忧的问。“小九怎么办?”   折颜可拉不下这个颜面同一个后辈抢人,而且还是从小看着长大的后辈。他同青丘关系笃厚,以后可怎么面对青丘一众护犊子的狐狸。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写得有些吃力啊,写得不多。 第47章 撞破美事   折颜入了浮迷殿几日都不曾出来,凤九越等越心慌,最终只能凄凄哀哀的回到偏殿,捧着肚子落泪。肚子里的孩子似乎也不让人省心,在她痛苦难耐的时候折腾她。自从入了太晨宫,就算有再大的委屈她也从不向家里人诉说,什么都憋闷在心头。压抑了几百年的情绪再也止不住,只能一个人躲起来黯然神伤。所以当白浅进来的时候首先听见的是凤九凄凄呜呜的哭声,然后才看见她颓废的倚在窗前抹着泪。   “……小九。”在这天宫,凤九唯一能够依靠的人只有白浅,所以当看见白浅的时候,她转身便扑进了她的怀中哭得更加伤心。   白浅多少能够猜到一些凤九伤心的缘由,这般模样除了一个情字别无有他。她安慰的拍着凤九的肩,将她扶到床前坐下。“是不是东华欺负你了?为何如此伤怀?你如今怀着孩子,情绪太过低沉终归对孩子不利。”   凤九那里敢指望东华帝君对她好,那不过只是梦中才有的场景,她摇了摇头,紧紧攀附着白浅。“姑姑,我该怎么办?帝君对我的态度从未变过,我以为有了这个孩子他会改变,可是我好怕他不会认这个孩子。”   白浅不明所以,但心中却升起对东华的不满来。其实他很早便知道凤九是错付了情,东华帝君爱着折颜,忘记了折颜便是忘了情忘了爱,凤九在他哪什么也得不到。   “他为何会不认自己的孩子?”   凤九抬头看着白浅,心里有苦难言。她只是忽略掉白浅眼中的疑惑,黯然的垂下头。   “折颜来了太晨宫。”   凤九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她很害怕。   白浅有些惊讶,折颜拖着病重的身体也要离开,转瞬间怎会自愿来到太晨宫?   “折颜怎会来?”   “是帝君带着他回来的。”想到折颜轻而易举便能入住浮迷殿,凤九有些嫉妒。她又想这这些天他们呆在浮迷殿能干什么,想着想着又哭了起来。   “小九,你先别哭。”   凤九痛苦的啜泣着,连着肚子也一抽一抽的痛起来。“姑姑,我肚子痛。”凤九原来是个坚强的女子,就算是自断一尾也没有喊半分痛过,可是如今她找不到支撑的助力,便变得软弱起来,她也想要寻求一个依靠。   白浅将她扶到床上躺下,有条不絮的轻轻揉着她的肚子,看起来手法很是熟练。白浅是过来人,对于孕妇的情况多少明白一些,再加上凤九自从怀了这孩子,胎息总是有些不稳,她也向药王学习了一些缓解疼痛的方法。“别多想,喝了药好好睡一觉。你是青丘女君白凤九,是四海八荒唯一的红尾狐,你是值得骄傲的。但是你也不能给青丘丢了颜面,有些事当断则断。”   凤九难过的闭上眼,她是青丘女君,地位崇高,身份尊贵,可是在东华帝君眼中毫无价值。她的感情已经低贱到骨子里,可她还在一味的坚持。   白浅只能沉默的守着她,有些事终归要让她自己想明白。   东华陪着折颜并没有做什么,无非便是靠在一起天长地北的聊着天,偶尔甜蜜的对视然后相视而笑。只是这样单纯的相依相偎,让东华生出地久天久的感叹。   “你真是毫无追求。”折颜不免贬低了一番东华这小小的心思,倚在他怀中仰头看着他,脸上笑容斐然,美艳绝伦。   东华低下头在他的眼上落下一个吻,轻笑着。“我只要追上你就够了。”   这话说得随意,也不是多么漂亮的情话,可折颜就是听得开心。   “我飞得很快的。”   “那我就让你飞不起来。”   东华将折颜扑倒在地,翻身便覆在他身上,笑得魅惑。他低下头痴迷的含着折颜的唇,温柔的舔舐。折颜的脸刷的变得绯红,羞耻的闭上双眼,配合着东华的力度张开了嘴。这只是一个吻让折颜感觉妙不可言,不由自主的便伸出双手紧紧抱住东华的脖子,仰着头吃力的回应。   白浅很震惊,她见凤九情绪有所缓和,还算安稳的睡下了之后便想着来寻折颜谈一谈,不成想看见如此惊悚的画面。   东华迅速将折颜抱进怀中,不让白浅看见他的面色,折颜身子一阵僵硬,脸色煞白煞白的。   “你来干什么?”东华可不喜欢无端端的被人撞破好事,而且这对于折颜而言是个沉重的负担。言语中不免透着不善和恼怒。   白浅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她不请自来本就不对,如今还撞见这一幕,等她缓过神来,只能快快的背过身去。“抱歉。”   东华压低了嗓音,冰冷刺骨。“出去。”   白浅并非无理取闹的人,她也并非站在凤九一方,可是如今她心乱如麻。折颜与东华帝君两情相悦,凤九又该何去何从?   虽然东华帝君在驱离他,可是她并不打算离开。“我来并非无故找事,帝君既然与折颜情意相投,也该给小九一个交代。我在书房等你们。”白浅的声音很平静,身子顿了顿便走了出去。   折颜面上挂不住,毕竟被白浅撞见这样的事情,任谁都会有所尴尬,就算他脸皮厚到低,不畏流言蜚语,可这与被当场撞破还是不同。   太晨宫的书房环境很是清静典雅,充斥着古朴书香气。白浅足足等了一盏茶的功夫,才见东华与折颜相携而来。   折颜的视线闪躲,被白浅定定的看着便红了个彻底。白浅觉得有趣,便围着他转了转。   “折颜啊,折颜,没想到你也有这一天。”白浅并没有指责他与东华帝君之间的关系,反而有些乐见其成。她扭过头高深莫测的看向东华,细细的打量了一番。这上古仙人还真是冷若冰霜,气息寒恻,让人畏惧。不过在折颜面对就不同了,他收敛起一身的寒气和威仪,像个陷入情爱的混小子,谁阻碍他就砍谁的架势。白浅耸了耸肩。“我早说过你的忘情水不管用,四哥偏不信。”   她魅惑的摸着自己的下巴,笑得得意。   折颜稍稍放下心,不过被她看了笑话,心中还是有些别扭。“他没想起来。”   白浅这就更加惊讶了,她盯着东华帝君使劲的瞧,心中感叹着。这东华帝君长相英俊,气质不凡,在四海八荒也算是个难得的美男子,没成想还如此痴情。就算将折颜忘了个干净,可一旦相遇又陷了进去。她不得不从前审视一下折颜的魅力,怎得总是招惹男桃花呢?   “折颜,两百年前你擅自做主给东华帝君喝下忘情水,如今不是自讨苦吃吗?”   偷偷摸摸,遮遮掩掩的也不是个事。白浅也很焦急,偏殿里还躺着一个帝后,而且还是青丘女君。   “我没想到会变成这样。”   东华听出了言外之意,在他给他喝忘情水的时候想的是全身而退,今生再不相见。他很慌,一步跨到折颜身边。   “当初你做了不再与我相见的准备?”   折颜察觉到东华的清晰便知道他想到了什么,便拉着他的手安抚。“那是以前,别瞎想。”   东华倒要感激去往南荒中了魇术,不然折颜怕是不会再回四海八荒。   白浅算是见识到了相爱的人之间腻歪的小举动,如此便想到了夜华,心里很是甜蜜。   “好了,咱们现在谈谈该怎么办?小九的事情不解决,你们之间始终横得一道杠。”   “小五,你不维护着你白家人,还要为我们出主意?”   白浅翻了个白眼。“你以为我愿意?远离红尘的老凤凰如今被拉入红尘,竟然如此让人不省心。”   折颜无法释怀的原因就是东华与凤九的婚事明明是他促成的,如今竟然变成了破坏他们关系的人,这让他情何以堪?   “我白家的子孙都是敢爱敢恨的性情,只是小九有些执拗。如今她还怀着孩子,已经十分辛苦,我也很心痛。”   她是东华明媒正娶的帝后,如今却变成了一个他们都想解决的大麻烦。凤九拖着沉重的身体犹如坠入了冰窟,想哭竟流不出泪来。 第48章 九头妖兽   凤九逃了,她想要远远的躲开,耳边帝君绝情的话不断的响起来,连一向痛爱她的姑姑也嫌她是个麻烦。她不知道该何去何从,忽然觉得天大地大竟无容身之处。她没有回青丘,她也丢不起那个人。   发现凤九失踪之后的太晨宫乱了,特别是心急上火的折颜。   东华将他紧紧抱住安慰,脸色也很不好。   “折颜,别担心。”   “你怎能让我不担心,她还怀着孩子。如果小九出了什么事,我们如何能心安理得的在一起?”   东华知道,他与折颜之间的相爱只要伤害到了别人,折颜就会逃,所以凤九不能有事。   太晨宫正在天南地北的寻找凤九,折颜独自一人去了北荒。北荒是白真的地方,折颜想着她会不会去找白真,但是白真已经很久没有回他在北荒的府邸,折颜没有见到白真,而白凤九的踪迹依然成迷。   折颜有些乱了方寸,焦急之中也不知道去了何处,只感觉一片天旋地转。天地茫茫,不知该向何处去寻。   四海八荒山地起伏,绵延不绝,遍地生长着参天大树。   一阵地动山摇,几乎将参天的大树拔地而起。折颜被摇晃得险些站不住,心里一阵心惊。地动?   伴随着地动山摇接连而来便是一阵强烈的轰鸣声,然后一道红光闪过。折颜看着这道白光眉头紧锁,心中一阵的慌乱,急急匆匆便赶了过去。   那是凤九的九尾之力,仙力中夹着九尾狐的灵力,九尾狐如果不是在危险之中不会用到潜藏在灵魂之中的先天灵力。只见一直巨型的九头妖兽张弛着九条扬天的头来回摆动,身上散发着一股恶劣的尸臭味,而凤九口吐鲜血倒在它的旁边,以无力再动。   凤九没想到会遇上一头九头妖兽,四海八荒的广袤土地上还隐藏着许多修行的妖物,只要他们不出来作恶,悠闲的神仙并不会主动来剿清他们。父神还在世的时候便说过上天有好生之德,不做无谓的杀戮,几十万年来甚少有妖物出来作恶,长期以往让凤九以为很安全。没成想竟遇上了一只如此厉害的九头妖兽,身上的恶臭味也让她一个劲的作呕。   千钧一发之际,折颜恰恰赶到,立即用法术将其抵挡住。   凤九以为自己这次是在劫难逃,看见折颜的时候还有些意外。“折颜。”   凤九吃力的撑起手臂,身体沉重得难以起身,折颜双手结印释放出凤凰之力将九头妖兽掀了出去。见凤九满身是血,脸色苍白,他立即将她扶到一旁,来不及用仙术为她疗伤,那九头妖兽的触角以洪钧之力般的横扫而来。折颜急急用仙术抵挡,与妖兽缠斗起来。折颜飞身在虚空之中,化出武器伏羲琴,琴弦之上泛着幽幽白光,温柔醒目,手指轻轻一动,琴音便如一道刃光一扫而出,将九头妖兽的一条长如蛇腹的脖子折了回去。只是这九头妖兽身体柔韧,一击之下并没有受到严重的伤害。折颜手指不停,一声一声的琴音越发急促,似有排山倒海的气势让九头妖兽难以抵挡。几个头被斩了下来,鲜血飞溅,看起来极其血腥,让凤九看得忍不住捂住嘴干呕。   折颜落地之时将伏羲琴收了起来,眼里丝毫没有刚刚杀敌的狠劲。他匆匆走到凤九身边,一脸担忧的问。“没事吧?”   凤九身体很痛,但并没有什么大问题,便摇了摇头。   折颜为她探了脉,然后用法术为她治愈了外伤,心中稍安一些便忍不住就要责问她。“小九,我知道你心中想的是什么,是我对不起你。就算你恨我也不该将自己置于如此危险的境地,你还怀着孩子,如此有个万一该怎么办?”   凤九还在因为折颜救了她性命而慌乱,如果她还能强颜欢笑的话便不会私自离开,如今她又欠下了折颜一条命。说实话她不想感激折颜,所以只能闷着委屈哭。   折颜无奈的叹息,他与凤九之间关系本来该很是亲密,如今却变成了相见无言的情敌,这让他在凤九面前感觉十分的别扭。   “对不起。”   凤九听这话哭得更加伤心,因为她知道折颜这声对不起是在告诉她,他这次不会再主动退出。其实她根本没有竞争的机会,只要有折颜在,东华帝君的眼里便不会有她。凤九轻蔑的嘲笑着自己,何需要折颜在,就算折颜不在,帝君的眼中也没有她。   她抬头仰望着天空,天上的白云随着微风换换移动,看起来那般无奈。它们的命运便是随风逐流,然后化为雨露落下来。以前她很是羡慕自由自在的白云,如今方知这天地间没有什么是自由美好的。   她复又低下头朝着折颜笑,笑得悲哀绝望。“……折颜,你知道吗?我特别羡慕你,你不需要成天追着帝君跑,不需要为了他付出什么,帝君的心都在你身上,你走到哪里帝君的视线就跟到哪里。”她顿了顿,哽咽着又说道。“当初我告诉你与帝君的姻缘的时候我也不信自己看到的,我想着我是青丘的小帝姬,是天地间唯一的红色九尾狐,我虽然没有姑姑长得好看,但是我也不算差,我不知道我哪里比不上你?可是如今我才知道是我自己愚蠢,我在冥冥之中促成了你与帝君之间的缘分。”   凤九哭到最后渐渐无声,折颜的心里很难受,他在伤害一个为了爱奋不顾身的女人,可是情爱哪里能够相让。   “小九,是我考虑欠妥。当年我的确是有心成全你与东华,我没想到我还能活下来。你知道吗?我曾经很恨他,我恨不得杀进太晨宫将他碎死万断,为重光报仇。可是我报仇之后是自裁还是苟且偷身的活着?重光不希望我活在仇恨之中所以我便让自己活得很潇洒,可我依旧对东华有强烈的排斥。直到你告诉我在三生石上见到我与东华的姻缘,那一刻我的心中充满了对上天的愤恨,就像是命运的作弄,让我与我的仇人不得不因为某种缘分而纠缠。所以我选择了身归混沌以此来解除我与他之间的缘分。”   折颜讪讪的笑了起来。“可没想到恰恰是因为这次决绝的死亡让我与东华之间有了不一样的相处,我在身为凡人的时候爱上了东华。那是一种背叛,对重光的背叛,对我过往几十万年的背叛。”   凤九想起司命说过折颜曾经立过一次情劫。“你的情怯是重光?”   想起重光折颜脸上的笑容妍妍,涟漪了时光。“以前我从来没与人提起过重光,但是我爱他,很爱很爱。” 第49章 迷障   凤九无法想象折颜与重光之间的过往,但她相信折颜很爱那个让他快乐又痛苦的人。   “你爱重光那帝君呢?”凤九虽然埋怨过东华又不得不为他打抱不平。   折颜无谓的朝着她笑了起来,凤九早已经收住了眼泪,只是眼眶泛红,脸颊上的泪痕还没有干,一副倔强的眼神望着折颜。虽然脸上还有些血痕和污啧,但看起来相当的美艳。   “我会告诉东华,我爱他。但是我不会否定我自己很爱重光,我也不会忘记重光。”   有些事一旦想明白便豁然开朗,以前是他自己将自己裹得太死。   凤九难过的埋下头。她有些无法理解折颜的爱,但他又那么的自信和骄傲。她想着,能够得到这两个人的爱折颜这一生是幸运的。   “我们先回去吧,这里始终不安全。”因为逃避而遭受到如此凶险的九头妖兽,凤九的任性稍稍收敛了一些,对着折颜点了点头。   在这浓密的丛林之中,处处都透着凶险和危机,折颜对周遭的环境一直处于警惕之中,他将凤九小心翼翼的扶了起来,还是赶快离开此地为好。   这里的气息给折颜一种很不好的感觉,很快天上的太阳被一层黑漆漆的乌云所覆盖,整个丛林忽的便暗了下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凤九紧紧抓住折颜的手臂,心惊胆战起来。折颜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变故,脸颊有被飓风刮过的痛感,但却悄然无声,耳边他所能听见的只有凤九乱了的呼吸。   这种感觉就像是进入了一个迷障。   折颜安慰得拍了拍凤九的手背,然后使出仙力在手心之中点了一撮小小的火苗,只是火光好似无法照得太远,折颜便将手心中的火苗抛向半空,火苗渐渐分解成无数个影子,照亮了四周。   他们还在原来的地方,远处还有连根拔起的大树,只是那被折颜斩下的九头妖兽庞大的身躯不见了踪迹。   “这是怎么回事?”凤九惊恐的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仔细的瞧了瞧,那妖兽真的不见了,空气中的血腥气也消失了。   “有人在这里设下了迷障。”折颜用手掌蒙住凤九的眼睛,再松开的之后凤九被吓得腿脚发软。   那头凶恶的九头妖兽竟完好无缺的立在他们眼前,它的九个头上都鼓着一对大大的眼睛,看起来十分可怖。   它甩着柔韧的脖子张着一张血盆大口朝他们咬来,折颜搂着凤九极快的躲开。   “藏好。”   凤九心知自己无法为折颜分担什么,便向后退了几步,有些害怕的看着折颜召唤出伏羲琴与九头妖兽厮杀。   不过这次的九头妖兽似乎比刚才的那个强大不少,一击之下竟然毫发无伤。折颜眉头一皱,心里生出些探究来。   这是何人饲养的怪物,竟然如此难缠。伏羲琴的威力巨大,琴声之中夹着强大的仙力,杀它费了折颜不少的仙力。看着满地塌下的妖兽尸身,折颜扶着凤九飞身而起,想要快些离开。   只是这迷障之中仿佛无边无际,又好像他们一直都在原地踏步,就算折颜已经感觉到自己的手臂酸软了也还是没有飞出这层层叠叠的黑暗。   凤九说话的声音都开始变得哆嗦。“折颜,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出不去了?”   折颜心里也没有底,但他很镇定。“我们身处在一个迷障之中,如果不能破除这个迷障我们永远也出不去。”   “迷障?”   “就是幻境,眼睛所看到的一切会让人迷失自我。刚才那头九头妖兽就是为了消耗我们的仙力,每出现一次强大一次。”折颜没有说错,因为那头九头妖兽又出现了。   折颜这次并没有倾尽全力与它厮杀,而是带着凤九花化身为一只活凤凰,煽动这烈焰般的翅膀飞上了天空,就像是黑板中的一轮太阳,洒下燃烧的种子,一时之间火光冲天,机会就要将还燃尽的一切都焚烧干净。   凤九看见大地被烈火所覆盖,那头九头妖兽瞬便被淹没在烈火之中,只是它摇摆的头很是愤怒的朝折颜抓来,险些便触摸到折颜的腿。   折颜一声高亢的凤鸣,身子向上扬起然后又俯冲而下,吐出更加炙热的烈火,将那九头妖兽彻底掩埋在烈焰之中。   天似乎有了一稀的曙光,黑压压的乌云在烈火下渐渐变成了一场急促狂暴的雨。   折颜落地化为人型,雨水打在身上的力度很大,几乎让人睁不开眼睛。   “折颜,现在怎么办?”凤九冷得哆嗦,她眨着眼睛只能寄希望于折颜。   折颜的心蹦得很紧,因为他知道这迷障并没有被消除,他们依旧处在一场硝烟之中。或者就在他们身边某个地方,这个阴谋的主使正在愉快的看着他们,看他们如何被自己困死。   “小九,你们九尾狐的嗅觉一向灵敏,探查一下这里还有没有其他生灵的气息。”折颜知道凤九有些害怕,便安慰道。“别担心,有我在。”   其实折颜的仙力所剩无几,但他不能示弱。凤九摸了摸脸上的雨水,点了点头。   凤九闭上眼睛,专心致志的嗅探着身旁的一切。她发现闭上眼之后的四周似乎安静了下来,身上也没有被雨水打湿的痕迹,身体也轻松了不少。   四面八方的味道不断朝着她涌来,潮湿的,腐烂的,散发着恶臭的……,生灵的气息许久都没有察觉到。   “有了,西南方向。”凤九惊喜的睁开眼,对着折颜笑得很是自信。   折颜祭出伏羲琴,旋身席地而坐,双手按在琴弦之上,琴声缓缓而来,忽的便如雷鸣之声,抑扬顿挫。西南方向的昏暗之中传来抵抗的喝喝声,这人便是主使了。   “折颜,我在他身上察觉到了海水的味道,很是强烈。”   折颜心里有了计较,对于这个人的身份也有了大概的猜测。   一声阴鸷的冷哼声传入耳中,凤九只感觉到一阵阴风袭面,让她全身发冷。   “上古的上神也不过如此,比起东华帝君差远了。”这人缓缓走来,语气之中充满了对折颜的鄙视,折颜更加的警惕起来。   “南海鲛人族。”鲛人族在夜华手下大败,早已经退回到深海之中。折颜知道鲛人族擅长魇术,他们可以用声音轻易控制一个上仙。难道东华的魇术竟是这个人种下的?   可是他从来没有听说过鲛人族中有如此厉害的角色,更何谈让东华中术?   他的脸上露出不屑的表情,额上泛着蓝光的鲛人鳞片渐渐褪去,化成一个正常人的模样。一身黑衣衬托着白净的脸,不像一个狂妄自大的鲛人族,倒是有些类似于人间藏在暗处的杀手。只是他的一双眼睛里覆盖着一片漆黑,看起来十分诡异。“折颜上神,欺骗鬼君做下承诺不犯天族,真正让人很是生气。我本来就只想要东华帝君的孩子来养养神,你既然跑过来自寻死路,可不能怪我。”   他说得轻松,脸上带着自信的调笑,看着他的眼睛竟有些眩晕的感觉。   “不要看他的眼睛。”   折颜打了一个激灵,眼前忽的暗了下来。不是他收回了视线,而是有人为他挡住了视线。   “东华。”   东华本因凤九的事情与折颜有些置气,可一转眼折颜便不见了。当时他心里很慌,他害怕折颜一声不响的离开或是躲起来,殊不知他竟在此遇上了危险。如果不是凤凰的啼鸣声扰乱了四海八荒的一众飞禽,东华还无法这么快便寻到他的踪迹。   “没受伤吧?”   折颜摇了摇头。“我没事,只是消耗了些仙力,小九受了些轻伤,孩子无恙。”   东华搂着折颜见他全身无伤才放下心来。他将视线看向一旁哆嗦着埋下头的凤九,言语中含着微微的震怒。“不知轻松。”   凤九很是惶恐,几乎不敢面对东华。折颜面露愁容控诉了一句。“东华,别责怪小九。”   他们现在可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对面还有一个笑得魅惑的男人虎视眈眈的看着他们。   男人与东华早已经打过交道,也已结下了仇怨。如今想拿东华的孩子出气,也在情理之中。只是他看着这三人怎么看怎么奇怪,东华帝君急急寻来首先关心的不是为他怀着身孕的帝后,而是仙力强大,拥有法器伏羲琴的折颜上神。   有趣,有趣! 第50章 凤凰灵血   男人嗤笑一声,早前他听族中长老提起过,折颜上神与上古鬼帝之间关系亲密,并且因为折颜上神,鬼族与天族发生过不止一次大战。   看来红颜祸水这词用在他身上一点也不为过。   “东华帝君对折颜上神还真是上心,看来你的软肋不是你的帝后和孩子,而是——折颜上神。”他翘着嘴角,一字一顿的吐出折颜上□□讳,漆黑的眼睛如一道灵光般盯在折颜身上。   东华将折颜挡在身后,祭出苍何剑。   “带着白凤九退开些,这个人交给我。”   东华身上的杀气增强,苍何剑划过虚空竖在他的眼睛。   “是他给你种下了魇术?”   东华点了点头。   能让东华都着了道,难怪他如此自信。   “你小心。”   东华手腕微动,苍何剑上散发出赤红的仙气,一道红光,诡异无常。   折颜携着凤九退到安全的位置,很快,一片飞沙走石,地动山摇,几乎要将四海八荒都倒过来。这鲛人的实力竟然与东华相当,无论是道法还是武力都丝毫不落下风。   他的身法和气息很是诡异,虽然有鲛人一族的特性,身上的味道除了海水的咸味之外,很是混杂。   凤九看得心惊胆战,抓住折颜的手臂焦急的询问。“折颜,帝君会不会受伤?”   如今的情况来看谁胜谁负还未可知,他恍惚中记起,上古卷轴中有一个关于吸灵鬼法的记载,吸天地间各种生灵之气为己用,因气息混杂而汇于眼,特征之一便是黑瞳。不止如此,不仅他的眼,他的声音也同样具有蛊惑人心的作用。难怪这里蔓延着一股尸丑味,而那鲛人身上的气息混杂不堪。因为他已经不是鲛人,而是已经化为鬼的阴魂。苍何剑杀不死他,因为他无心,无心便不灭。   “小九,照顾好自己,我去帮他。”   折颜祭出伏羲琴,加入了战斗。   “你来干什么?”东华的语气有些不善,也有些责怪。   折颜无心去计较东华的语气,慎重的言道。“东华,他早已经死亡,只是借着其他生灵的气息存活。他无身无心,驱散之后又会汇聚成型,难以消灭。”   不待东华震惊,那鲛人发出一阵狂傲的长啸声,声音响如雷霆,他用自己的身体为折颜挡住那如利器尖锐的狂风,又不能不用衣袖挡住脸颊,华贵的紫衣被风割破,看起来很是惊悚。   被发现身份的鲛人变得狂躁不已,不管不顾的只向折颜攻击,他要杀了折颜,他的每一句话对于他而言都是威胁。   折颜很是镇定,他就像是处在局外,不惊不怒的被东华保护得密不透风。他回忆着自己几十万年的记忆,上古卷轴中没有记载要如何消灭黑瞳之眼,只有关于它厉害的描述。   如今的局面让他们很被动,如此下去只会无限度的消耗他们的仙力,而这无身无心的鲛人就算被驱散了很快便能重新聚拢,而这危害永远也无法铲除。   暗为阴,赤为阳,阴阳相克,又相辅相成,共成八荒六合,天地万物。他是天地之间第一只火凤凰,因火而生,他的血乃是至阳之物,或可以一试。即便杀不死他,也可以阻挡一二,让东华与凤九脱身。   他化出一柄匕首,在自己的手臂上狠狠划了一刀。鲜红的血散发着诱人的清香,一滴一滴落在干枯的落叶上。   “折颜,你在做什么?”东华急急发出暴力将对手掀开,抓住折颜流血的手臂,一脸的心痛。   “东华,我要画个咒,你拦住他。”   东华见折颜面不改色,似乎已经心有所想,虽然他很不喜欢折颜这样动不动就伤害自己的行为,但他也清楚现在不是责问他的时候,待这件事结束他一定好好教训他。   折颜用自己的鲜血在空中描绘着一个复杂的符咒,既然无法消灭黑瞳,折颜便想着将他封印住。   墨渊对阵法很有研究,几十万年来在战场上甚少有过败绩,这全都要仰仗昆仑阵法图谱。布阵排兵折颜没有墨渊那般好的造诣,但他擅长画咒,行封印之术。   “我不过就想活着,你们却总是来妨碍我。好得很,今日便用你们的仙力来滋养我的魂魄。”   那鲛人陷入了疯狂之中,他引地脉阴气汇于身,身上的阴气不断增强,一阵冷风吹过,将四周的草木全部冻住,阴气阵阵,冷彻心骨。   滴落下来的血还未落地便结成冰,折颜再次化开凝固的伤口,手上的动作更快。   东华的仙气消耗很大,身体与速度都开始慢下来,那鲛人一脸阴笑,手中利刃从东华肩骨划过,一道赤红的伤痕惊心刺骨。苍何剑从东华手中脱落,一生呲鸣深深的扎进了泥土之中。   那鲛人发出几声大笑,眼神扭转便一剑便折颜刺去。   折颜专心画着符咒,他马上就可以将这符咒完成,脸上不免有了一缕笑。利剑破开皮肉的声音响在他耳边,只见东华挡在他身前,一柄带着血的剑刃刺在他胸前。   折颜来不及反应,愤怒的结出法印。那鲛人发出一声痛苦的嚎叫,被封进符咒之中。   东华伤痕累累的身体扑进他怀中,将他压倒在地。折颜的脑子里一片空白,身体就像是僵住了,许久都无法回过神来。   他该怎么办?   他的脑子里不断的重现着当年重光一脸笑容满身是血的样子,两个场景不断重复交替,过了好一会,眼泪溃不成军的落下来。   他该做什么?……救他……救他……   他翻身爬了起来,跪在东华身旁,双手拍着他的脸颊,不断的呼唤他的名字。   “东华,东华……你醒醒。”折颜很恐惧,这种恐惧让他的神经紧绷,仿佛随时都会断裂。   他不能让东华死,不能。   折颜闭上眼将全身的仙力都激发出来,他是四海八荒最厉害的神医,活死人,肉白骨。他可以的。   “帝君。”凤九远远的便看见了折颜与帝君,她捂着嘴难过的呜咽起来。好在白浅已经寻了过来。   白浅以为凤九会回青丘便去青丘找寻,可惜凤九没有回去。她只能将事情的大概告诉了白真,让白真随她一同,不料她竟然在南荒的丛林深处。   这里发生了一场恶战,就算不看眼看破碎的山林草木,就刚刚震翻南荒的那阵剧烈颤抖也可猜想到战况的激烈。   “折颜。”   白真想要靠近他,可他见折颜死命的祭出仙力,就算倾尽性命也要救下东华的样子,他只能站在三尺外默默的看着。   温和的白色仙力覆盖在东华全身,与他的一身紫衣相得益彰,就像是一位即将羽化的仙人,如梦如幻之间构成一种脆弱的美。折颜并非在全胜时期,他元神受创,又消耗了过多仙力,脑子也越发昏沉起来。   凤凰都有涅槃重生的本领,体内凤凰灵血更是世人都想得到的圣品,传言饮凤凰灵血能获无上神通,寿数无疆。然而无人知道这凤凰灵血之中含着凤凰的魔性,无论仙神还是凡人轻易尝试不得,否则堕入魔道,万劫不复。凤凰失了灵血将无法再重生,也不能再展翅飞翔。   他的凤凰灵血在他的眼中,他以法力将凤凰灵血引出,一滴一滴散发着金光的灵血漂浮在半空,上还隐约环绕着丝丝缕缕的魔气。折颜用几十万年的仙力将凤凰灵血中的魔气抽离出来,成功之后竟笑得天真无邪,急急慌慌的喂东华吃下。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写得有点绵了,很快便能完结了。加油!! 第51章 真相   东华帝君,凤九帝后,折颜上神三人在南荒经历一场生死激战,险象环生。最后以帝后动了胎气,东华帝君受重伤被折颜上神以凤凰灵血救回而告终。   失了凤凰灵血的折颜当即便晕了过去,最后竟沉睡无识,无法苏醒。   墨渊上神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昆仑虚上已经讨论开了,他面上虽然清清淡淡一层不变,但双手却有微弱的颤抖。   当他赶到太晨宫的时候,东华已经苏醒过来。只是折颜身上看似毫无伤口,连药王也看不出所以然来。   “师傅。”没有人知道折颜是如何将东华救回来的,他们一直相信折颜的医术并没有太过在意。墨渊目光清淡的扫了一圈殿中的人,白真,白浅焦急的立在一旁,东华帝君沉默的坐在床头,视线一直落在折颜面上。墨渊顿了顿才走到折颜的床前。   他静静的看着折颜,垂下的右手微微收拢。而后偏过头视线冷冷的落在东华帝君身上。   “和我出来。”墨渊上神的声音清冷低沉,听不出喜怒。东华低头凝望着折颜的睡颜,迟疑了片刻才起身跟着墨渊走了出去。   白浅对他师傅十分了解,他虽然面上平静,可他心里却很是焦躁不安。她担心师傅与东华帝君会产生冲突便急急的冲了出去。   白浅想得不错,墨渊对于东华有怨言,他们平生没有多少交集,可这人却在无止境的触碰他的底线。   步出大殿的墨渊止了脚步,东华就停在他三尺外。他祭出轩辕剑,剑刃直逼东华的心门。“拔出你的剑。”   东华知他是为折颜打抱不平,所以并不为所动,只是沉默不语。   “师傅,你干什么?”白浅心里发慌,就算冲出来,她也不敢主动上前去阻止。   但是东华知道墨渊如此动怒,那说明折颜的情况很糟,糟到了让墨渊恐惧的地步。   “……折颜,是不是……”   “不错,他动用了凤凰灵血来救你。众神只知凤凰灵血有起死回生的功效,却不知失去凤凰灵血之后的他会如何。”   “他将不能再重生,也无法再化为原型。”这不算太过严重的大事,墨渊的语气微转又言道。“然而,折颜的凤凰灵血蕴藏在他的双眸之中,他将失去光明。”   东华的眼睛在流转中微微睁大,而墨渊的视线却压了下来。   青丘白家的一众子弟得知白凤九在南荒落难,早已经赶来问候。索性凤九的身体并没有大的伤害,只是休息了片刻便待不住要去看东华帝君。岂料墨渊上神与东华帝君剑拔弩张,东华帝君看起来没有从前的神威但也并无大碍。   “帝君。”凤九挺着大肚子,眼神慌乱。   听说折颜也受了伤,这狐帝狐后与折颜也是几十万年的老相识了,也想探望探望。只是如今才有所察觉东华帝君与折颜的关系很诡异,而凤九就像是个处在局中可有可无的局外人。只从他们归来,东华一直侯在折颜身边,对凤九这身怀六甲的帝后没有半句的问候和关心。   墨渊丝毫没有受到旁人的干扰,手中的剑锋微动,仿佛削断了空气。   “三十万年前折颜动用凤凰灵血救重光,幸得父神及时赶到将他制止,折颜也因此沉睡了七千年。父神曾说折颜因天地灵气而生,凤凰灵血极其精纯,即便他是半魔半仙之体,也能轻松的压制住身上的魔性。”如果失去凤凰灵血,他身上的魔气便会压制住灵气。墨渊没有说出口的话,东华稍微动了动脑子也能想明白。   “……最坏的结果是什么?”东华的一双眸子中布满了质疑,心中期望着墨渊的答应与他所想的不同。   “堕入魔道。”墨渊的声音并没有起伏,他用十分平淡的语气说着一个残酷的现实。东华摇着头无力的退后,脚步拌在身后的台阶上,狼狈不堪的跌了下去。   墨渊闭上了一双孤傲的眼睛。“他无论离开昆仑虚多久,依旧是我的兄长。却因你几番受到伤害,我昆仑虚虽然已经不复从前的强盛,但也不怕你。我既认他,便不会允许你与他这样不明不白的纠缠,你好自为之。”   墨渊收回手中伏羲剑,从东华身边跨过,步入了大殿。   殿中只有白真守在折颜身上,他见墨渊进来,面色似乎与先前一样并与变化。只是他走上前来就掀开了折颜身上的薄被,弯腰将他抱了起来。   “墨渊上神,你这是干什么?”白真不明所以的挡住他的去路。   “带他回昆仑虚。”   东华并没有拦住墨渊,眼睁睁看着他带走了折颜。他没有保护好折颜,让他为他吃尽了苦,如今却不敢去面对他。   冷心冷情的东华帝君哭得想个孩子,凤九艰难的跪在他身边,泪眼朦胧中想要安慰他,可她伸出的手却胆怯的缩了回来。   “对不起,对不起……。”凤九没有想过会变成这样,因为她的一时之气让折颜受到伤害。她萎了身体,沉重的身与心都让她感觉累,她累极了。   “小九。”   凤九哭笑着望着她的亲人,这个世界上只有他们关心着她。   “孩子不是帝君的。”   她不想在躲也不想继续套着帝君。她自以为她为帝君付出了良多,可与折颜相比简直微不足道。   “小九,你在说什么?这种话可不能乱说。”皱着眉头的狐后上前一步语重心长的说道。对于女人而言,就算是青丘的女君名节也不可毁伤。   凤九凄凉的跌坐下来,颓废无生气。“我明明知道帝君与折颜有不可分割的缘分,可我却妄图去争上一争。”她捂住自己的嘴边,哭得撕心裂肺。“五百年前,我在三生石上看见帝君的命定之人是折颜。”   这个秘密她答应折颜绝对不会说出来,可它就像一道刺,扎在她的心上,就算折颜在若水河边陨落也无法消除。   “你……说什么?”东华的意识因凤九的这句话而回拢,他急急的抓住凤九,就想问个明白。   “小九。”青丘白家没有人知晓这件事,所以当她说出来的时候,无不吸了一口冷气。难怪折颜与东华之间无论怎么分开,最终都纠缠不止,竟是上天注定的缘分。   “折颜让我不要告诉别人,他说他不信三生石。”   但是凤九相信,而今折颜也不得不信。   无论多么厉害的神仙,都挣脱不了天命的束缚。   作者有话要说:   马上进入完结状态。 第52章 终结   墨渊上神将折颜带回昆仑虚,立即让弟子封山布阵,任何人不得进入。他不怕东华帝君硬闯昆仑虚,他就等着他来。   本来墨渊带回昏睡不醒的折颜上神已经让一众弟子惊讶万分,又急急的命令弟子布下阵封山,这像是在回避着谁,弟子们心里颇有疑虑,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默默的领命而去。   折颜从前居住的地方早已经荒废,墨渊只能将他带回他的洞府。   墨渊放下折颜,又似有深意的打量了他半响然后踏出了洞府。墨渊刚走,折颜身上三生石上闪出一道白光,慢慢化成人。   他站在床前抱着双臂,嘴角抽动了几下,无奈的叹息。“你说你将自己伤得如此重,看着都痛。”   这三生石救了折颜数次,次次消耗他大量修为。他瘪了瘪嘴。“看你为我解除封印的份上我就再救你一次,谁让你入了我的眼呢。”然后他又故做凶相的说。“下不为例。”   凤凰灵血他没有,不过他可以为折颜修复灵脉,让它自然生长。   三生石正在施法,岂料墨渊一直站在门外,将他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   他收回施法的双手,神色放松。“好了,也不知道几万年才能恢复,你就自求多福吧。”   墨渊推门而入,他感受到声响回过头来,一张脸俊俏生辉。墨渊站在门边看了他许久,眉梢微动。   “重光?”   墨渊虽然对重光不是很了解,但他是见过的也是相识的。   对面的人鄙视的扫了他一眼,复又抱上了双臂。“你明明知道我不是。”   是的,墨渊知道他不可能是重光,重光已经死了,天地间无处寻觅。   “你为什么要化成他的样子?”   “因为这是折颜最想要记住的样子。”他无所谓的耸了耸肩,眼睛从四处飘过,回答得轻松任性。   “你只会勾起他的伤心事。”   “这有什么关系,他又看不见。”   “伽罗。”墨渊肯定的唤了一声他的名字,语气平缓,可又似乎带着些责备。   伽罗惊讶不已。“你知道我?”   “母神说过她为你起了名字。”   也就是说墨渊一直知晓他的存在,伽罗觉得他被墨渊给算计了,这家伙就等着他消耗神力救折颜,用心险恶。   伽罗虽然顶着重光的样子,可他与重光性情并不相同。重光是个温柔又不失真性情的男子,看起来十分可靠。可伽罗这性子有些跳脱,他不将任何人看在眼里,不知礼数,颇像一个任性的孩童,不仅如此还难以教化。   折颜一日后便清醒了过来,东华也被挡在昆仑虚外一日。   昆仑虚的法阵十分厉害,墨渊也没有丝毫要放水的意思,倒是安安稳稳的看起了好戏。   折颜醒过来之后很是安静,他自是十分知晓失去凤凰灵血之后的后果,没有堕入魔道已经让他庆幸。他没有怨天尤人,反而安慰起身边的人。   他的眼睛没有了从前的光彩,可又依旧漆黑如墨,透着难以言喻的魅力。他该好好适应一下这一片漆黑的生活,所以他摸索着在昆仑虚上走动,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云层上,有些不真实。   昆仑虚的大殿前中间是一条宽阔的大道,两侧各有一个绿波荡漾的水池。折颜一步一探索的小心翼翼的踏下台阶,看似他的脚下一片平坦,可他却不得不伸出双手在虚空中探寻可依靠的东西。   他按照着记忆中的样子一小步一小步的探寻着,不知何时已经偏离了原来的路,竟走到了水池边上,一脚便踩了下去。   “折颜。”   东华发丝凌乱,衣衫破损,脸上更带着暗灰,他看着折颜的身体惊心动魄的一声大叫。只听扑通一声,折颜已经落入水中。   “折颜。”东华瞬间移至池边跳了下去。   昆仑墟的水是阴寒的,带着刺骨的凉意。折颜被这冰凉的水呛了一口,虚弱的咳了起来。东华心痛的捧着他的脸,为他擦去脸颊上滑落的水珠。他看着折颜的一双眼睛,手掌在他眼前晃了晃,可折颜的眼珠动也未动分毫。东华的心缩了一下,一股无力排山倒海的朝他袭来。他本还带着希望和侥幸,可上天并没有让他如愿。   “折颜,对不起。”   折颜睁着一双无神眼睛对着东华盈盈的笑,脸上没有丝毫失落和难过。“东华。”   东华心痛的吻着他的眼睛。折颜知道东华在自责在内疚,可他愿意为东华付出,一双眼睛而已,就算是性命他也甘愿。   “东华,我没事。”   折颜越是无所谓的安慰,东华心中更是难过。他紧紧将折颜抱在怀里,仿佛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只愿与他再不分离。   “折颜,我爱你。”   折颜轻笑着回应。“我也爱你。”   站在岸上的墨渊瘪过头轻咳了一声。“他的身体还很虚弱,你就让他在水中泡着?”   折颜不知还有其他人在,慌里慌张的就要推开东华。东华好不容易得到折颜一句真心的情话,始终不愿意放手。   “东华……放……放开我。”   东华触近折颜的耳朵轻轻的问。“折颜,你现在相信三生石了吗?”   折颜想起三生石上的命定姻缘,猜想东华可能是知道了。   “四海八荒都知道我与你乃是天定的姻缘,三生情缘,永世不灭。”   折颜一惊,四海八荒都知道?   白真笑得优雅。“折颜,落水的凤凰还真是不如鸡。”   真真也在?   折颜不知他自己的狼狈被多少人看了去,心想着都欺负他看不见。   “你放心吧,小九已经离开太晨宫,她想通了。”白浅轻快的声音响起,这是该来的都来了吧。这番笑话不知要被他们嘲笑多少个年头,折颜总感觉失算了。   折颜上神乃是东华帝君的天定姻缘一事传遍了四海八荒,一时之间议论纷纷,从前的各种猜测也总算有了答案。当年东华帝君私自藏了折颜上神的仙身竟是因爱慕于他,而后天宫传言的那个与折颜上神长得一般无二的凡人只是折颜上神偶然轮回的一世。   四海八荒的一众仙神只知东华帝君是个冷漠残酷的神仙,杀伐果断,冷心冷情,却想不到他竟是个痴情之人,爱念了折颜上神三十万年之久。   这段传奇故事被传扬了上万年之久,天上地下无不祝福。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就完结了,算是一个完美的结局!延伸文无法把握好人物的性格,把折颜写得有些脆弱,总是在受伤。下次写的话还是写短篇好一点。大家好像都喜欢白真与折颜,我每次写的时候都将白真当了炮灰。哈哈哈哈…… 第53章 番外一:凤九生了个凤凰蛋   凤九要生了,这可是青丘白家的一件大事,当时凤九决定要离开太晨宫之时,是青丘的狐帝和狐后陪着她一起走的。她没有回到青丘,而是去往了白浅从前居住的地方,东荒的浚疾山。   虽然凤九离开了,折颜对她却多了一份愧疚,也无颜面对她。可是白真非要拉着他一起看凤九和还没有出生的小狐狸。   十里桃林的桃花开了,所以白真的仙力已经在折颜的自损中超越了他,是以折颜无论如何也拗不过白真,最终还是如白家的狐狸一样站在屋外焦急的等待。   随着一声婴孩的嘀哭,白家的狐狸一片欢腾。可是很快折颜的耳边又安静了下来,他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感觉身边的呼吸声多了。   面对这样的诡异的安静他有些担心,难道是孩子出了什么事?   白真抱着孩子,眼珠在折颜和孩子面上不断徘徊。“折颜。”   这一声叫唤与往常并没有什么不同,却将折颜吓了一惊。   “啊?”   “为什么小九生下来的会是一只凤凰?”   这可真是有口难缠,折颜转身就想跑。不料却撞进了东华怀中。   “我也想知道。”东华脸上挂着温柔的笑,微微低头看着撞在自己胸口的人儿。   折颜这是被多方给围堵了,他珉着唇,喉结微动,心里还打着鼓。   “……我不知道。”折颜的声音很轻,闷闷的响在东华耳中。   东华脸上挂着轻柔的笑,他不会计较这件事。不过看白家的一大家狐狸,眼睛可冒着层层的疑问和怒火。   “折颜,你说还是不说?”   凤九怀上孩子的时候他还在凡间,这事与他八杆子打不着,可怎么就生出了一只凤凰?   折颜破罐子破摔的重重吸了一口气。“好吧,我说。”   “那你就别啰嗦。”   “那送子桃上沾了我的血,我也给它注入了仙力,大概在桃林的时候就已经有神识了。”   “好你个折颜,竟然算计我们家小九。”   “我没有。”   东华在他身后愉快的偷笑,这一群狐狸净知道欺负他的傻凤凰。   “好了,你们别逗他。”   折颜脸上白一阵的红一阵,还不等他捋顺自己的脑子计较几分,怀中就被塞进了一个东西,他用手摸了摸,凤凰蛋,吓得他险些就给扔出去了。   折颜脑子晕晕乎乎的,抱着这凤凰蛋的手颤了颤。   白真笑道。“这里只有你是凤凰一族,孵化它的事就交给你了。”   敢情这是将他当着雌的了,还孵化小凤凰?他现在连凤凰真身都化不出来。   折颜脑子一动,不对,他刚才明明听见婴孩嘀哭的声音。   这太糟糕了,简直是任他们戏弄,而且东华竟然不帮自己。   东华见折颜的面色变了变,也不知他在打什么主意。折颜将他手中的凤凰蛋向东华怀里一扔,气势汹汹的摸索着就要离开。   东华无奈的摇头。“你去干什么?”   “闭关修炼。”   折颜心里不平,他去闭关几万年出来,看谁还敢戏弄他。   这可急着了东华,急急的揽住他。“我错了,折颜。你别生气啊,其实凤九生了一对双胎。”   想到折颜怒气冲冲的要去闭关,他能不急吗?如今好不容易相知相守,折颜对他也甚是依赖,要是去闭个关,一闭就上万年那可怎么办?这白家的一大家狐狸在报复他,□□裸的不安好心。   面对东华的轻言细语折颜丝毫不做理睬,他的颜面都给丢尽了,心里正不高兴谁也不想理会。东华见白家的狐狸们一副看笑话的眼神,兴致颇高。   折颜闹情绪了,还是回家再慢慢哄。 第54章 番外二:凤凰娃娃   要论生气的凤凰怎么哄,床上滚上一圈妥妥的。   等折颜醒过来的时候东华早已经为凤凰蛋筑上了巢,还精心挑选了一棵上好的梧桐树。折颜撑着腰,嘴边愤愤不平。太狠了,连腰都直不起来。   能不狠吗?不狠一点万一当真跑去闭关可怎么办?   关于凤凰蛋要怎么孵化的问题,东华认为可以用火烧,因为折颜也是被火烧出来的。   “你疯了吧,我好歹是火凤凰,自然是不怕火。可是万一这小凤凰不属火怎么办?”   两个大男人对着一颗蛋犯了愁。   “你们凤凰一族怎么孵化小凤凰?”   折颜瘪着嘴。“那都是雌性干的事情,我怎么知道。”   再说折颜他也没有和别人生过。   “折颜,说不定你将它抱在怀里暖暖它就孵出来了。”   折颜只是用一双无神的眼睛瞪着东华,东华高兴,抱着他吻了吻他的额头。   不过折颜也无所事事,当真听了东华的话将那凤凰蛋有事没事的抱在怀里,比对东华还上心。这可让东华为难了,他不过随口一说,折颜当真抱着凤凰蛋不撒手。可这凤凰蛋一点也不给面子竟然一百年也没有孵化出来。   所以这颗蛋成为了他们之间的第三者,无论走到哪里都随折颜一同出场。一开始还好,时间长了东华对这颗凤凰蛋便嫌弃起来。   这日,东华想要带折颜去一个新天地,但是不想带着凤凰蛋,所以折颜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到的。   折颜只嗅到空气中青草和泥土的清香,微风柔柔的,虽然看不见它的样子,但是折颜知道这里不是太晨宫也不是十里桃林。   “你带我到这里来干什么?这是什么地方?”这地方没有太过艳丽的花,只有一望无尽的草。青草在风中柔软的拂动,让人心情苏畅。   东华微微施力就让折颜扑倒在青草绵绵的地上,折颜本还有些惊慌,可躺下的地上闻到的味道更加强烈。折颜想起了几百年前与东华一起去过的地方,他想这里应该就是一大片的草原。   “你一直偏心那颗蛋,我不高兴了。”   “还吃醋?真没用。”   东华轻吻着折颜嘟起的唇。“你太过在意它,我肯定不高兴。”   折颜算是明白了,东华早就想摆脱那颗始终没有孵化出来的凤凰蛋,所以才想了这么一个法子在他睡着的带他离开了太晨宫。   既然如此,那就放任他一次。   不过这次放纵的时光不知不觉便过得太长了,导致他们回到太晨宫的时候,太晨宫早已经鸡飞狗跳。原来是那颗蛋在他们不在的时候孵了出来,而且还是一只飞起来只会捣蛋的金凤凰。   当折颜和东华走进来的时候头顶上一个影子横冲直闯的冲了过来,险些将折颜撞倒,一双翅膀一煽动起来便卷起了一阵飓风,将太晨宫搅得天翻地覆。   东华急急的护着折颜才免了折颜受到伤,他抬头看着正飞得畅快的凤凰,施法将它困住。   凤凰落地化为一个可爱的小孩,咯吱咯吱的笑着,看起来还十分开心。东华无奈的抓住它的后劲将它提了起来。   “折颜,这个……”东华嫌弃的将笑得欢的凤凰丢给折颜,折颜愣了愣,过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   “破壳了?”折颜开心的笑起来,抱着小凤凰就不打算理东华了。   这小凤凰不仅是个魅力十足的开心果,还有捣乱和闯祸都让折颜不忍心责罚的能力。有了这只每天都不安分的小凤凰,折颜和东华的生活每天都充满了刺激。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 ★★书本网论坛★★.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